因此在外門修煉很重要的一點,便是需要打好讀經、悟經、打坐、吐納、運靈等最基本修煉之法的根基。
靈修一途遙遠艱辛,一切的一切又都建立在這些常為人所忽視的,最簡單的基礎之上。
今日解惑過後,衆人漸次打坐運轉靈氣,顧玉霄拿着書邊走邊看,挨個走過齋内衆人的矮幾。
若覺察到誰有靈力走偏等狀況,便要及時出手相助。
若見着那些個看起來是在打坐,實則口水都順着嘴角往下淌的,随手就是一戒尺。
比如說周蛟。
周蛟站了一下午的樁,心神消耗不少,這會兒盤膝坐在桌案後軟墊上,腦袋歪在一邊半吊着,微張着嘴,睡得極香。
“啪”地一下,身上一疼,清夢破碎,他臉色不耐正要發火,突然想起了什麼。
猛地睜開眼,但見顧玉霄那雙蓮花眼正從書頁上移開,低頭俯視着他,一臉和藹可親地傳音說道:
“周師弟,不行給你拿床枕頭被褥躺着睡吧,小心為了修煉苦得你弄壞了脖子,多不值當?”
周蛟臉上怒氣瞬間煙消雲散,連連沖他拱手,小聲傳音告饒道:“顧師兄,你師弟我今日實在累到位了,實在沒撐住,這下絕不睡了。”
顧玉霄行事較他師妹而言圓融許多,隻傳音道:“行了,實在不行請假回去歇着。”
周蛟揉着臉醒精神,盤好雙腿,手掐子午訣垂于丹田方寸,閉目傳音道:“不,顧師兄,韓師姐在外面......我已經清醒了,不必回去了。”
顧玉霄也并未多說,拿着戒尺一邊看書,一邊繼續往前走,餘光流過那個霧粉色身影時,下意識提起了戒尺。
隻是又分明覺察到她身上有靈氣流動的氣息,他側首看去,見她确實是在掐訣打坐。
這等勤勉,可真是少見,不知能撐上幾天。
顔浣月周身有禁制隔絕幹擾,不聞外物,隻引導體内五行靈氣順着靈脈運轉。
一片帶着肅殺沉斂之氣的銀白悠悠流轉于她周身,逐漸化作一片玄黑潭水,她浸于其中,被暗流裹挾着任意東西,緩緩沉降。
她能吸收轉化的靈氣不足,這小潭很快到了底,剛剛冒出綠芽兒的藤蔓喝幹了潭水,漸漸長高,抽出柔嫩的枝芽,依偎在她懷中。
飽含生機的清新氣息源源不斷地滲入她靈脈之中,忽有小小的火苗從它根底燒了起來,火光雖小,卻光明而旺盛,充滿希望的氣息......
它溫暖而堅定,是那麼令人着迷,顔浣月希望它燒得再盛大一些,那火越燒越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亮許多,顔浣月不斷聚力試圖吸取更多靈氣做它的燃料。
恰一息之間,隻覺靈海一陣翻湧,靈氣無法正常流入五行靈根,洪水一般全順着她的水性靈根沖了進了水性靈脈之中,激得她氣血翻湧,隻覺喉間一甜,口中已漫上血腥氣。
她抿唇緩緩睜開眼,餘光看到一片微微浮動的山岚色衣擺,其人垂下握着書的手,往大門處擺了擺書卷。
顔浣月提裙起身,向顧玉霄略一颔首,這才繞到前方出了門。
門外夜月清明,玉蘭綻香。
韓霜纓正靜靜地坐在樹下的高椅上,指尖微動,操縱着兩片花瓣厮打在一起,所用術法皆是今日衆人在青雲台上所用。
今日雖勝負既定,她卻在操縱着代表敗方的花瓣,用同等修為下不同的術法去攻擊勝方,所用術法變幻莫測。
震雷引水訣中生十二天火訣,根本難以猜測到她一招之中究竟何為虛晃,何為真招,在那一片被壓制下的方寸之境前,仿若一位氣定神閑的世外真仙。
顔浣月忍着靈海處隐隐的痛楚,立在檐下望着韓霜纓的背影,看着靈力幻化的光暈在玉蘭樹下明明暗暗,撕裂迸濺。
她曾許多次這般看着這些人,這些宗門之中無法企及之人。
她幼年時,韓師姐還未開始在心字齋做講讀,卻已顯名于靈修界中。
那些年,天衍宗韓霜纓幾乎拿盡了各宗門同階弟子試煉的魁首。
像是面對一座高大而遙遠的山峰,她對這個不苟言笑的師姐總是有些畏懼,但卻也壓制不住心底的敬服與向往。
在她六歲那年,韓師姐再度奪魁。
她站在無字峰絕頂處,北望無數群山藏伏,若蒼龍匍匐于後土,伺機撲殺北辰。
南窺遼闊無垠之廣袤原野,萬裡煙霞橫照,南北西東,浩氣蕩蕩。
她為此間壯闊滌心蕩魂,拿着低齡弟子用的小木刀興高采烈地與空氣搏殺,對十二歲的虞照說:“将來我要同韓師姐一樣厲害。”
幼年時的向往總是純粹,好像隻要自己想成為什麼,長大了自然而然就可以達成願望。
虞照坐在矮石上,一邊擦拭着長劍一邊漠然道:“長得沒有豆芽高,想得倒比天還遠,昨日見螳螂打架,都比你有模有樣。”
她拿小木刀劈着風,反駁道:“我會長大的,等我長大了,我就會很厲害。”
虞照提劍劈淨了一片青草,走到她身邊,手按在她的腦袋上等了等,平移到他腰帶附近的位置,
“看,你怎麼長也永遠高不過我,虞氏少有修為高過夫郎的婦人,你也不必,況且純靈之體要吃的修行之苦,可比一個五靈根要多得多,你這一生,注定隻是一個平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