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德滔滔不絕地吐槽起這人的腦殘行為來，甚至上升到和他對罵的程度，看上去頗為趾高氣揚，彼得甚至覺得如果不是史蒂夫壓着他這人都能起來和内德肉搏一頓。

“内德平時不是這樣的，”彼得試圖為自己的好兄弟挽回一點顔面，“他今天隻是太激動了而已……”

史蒂夫理解地微笑了一下，事實上，他并不覺得内德在這種時候仗着有人撐腰就開始打嘴炮的行為有什麼不對，畢竟他的朋友還過于年輕，不是很能明白怎樣委婉地嘲諷别人，也并沒有做什麼很過分的事情，隻是把對方從頭到腳吐槽了一遍順便在半路開始思想教育而已。加之他吐槽的人可能是個搶劫犯，史蒂夫就更不可能說什麼了。

嘴炮大王内德暢快地說了個遍之後尴尬地想起自己身邊不隻有見慣了他這副樣子的彼得，還有昨天剛認識的新同學和今天認識的長輩史蒂夫，瞬間僵在了原地。

這可真是太糟糕了，内德心想，自己當着他們的面吐槽了這麼多，不會被他們當成是狐假虎威吧？

如果這裡有條地縫，他一定會選擇現在立刻馬上就鑽進去五百年後史蒂夫和維吉爾不再記得他今天丢人的行為了再鑽出來。

“說好了嗎？内德，如果說好了的話我就要把他想個辦法綁起來了。”

史蒂夫仍然溫和地微笑着，雲淡風輕的樣子似乎沒有發生任何事，但從地上那人突然猙獰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他正遭受着什麼悲慘的折磨。

“好了……”

内德呐呐地回答，心中繞過了“羅傑斯先生難道是切開黑但是明明是個偉光正的好人難道是我想錯了”的想法。

維吉爾倒是看出了史蒂夫那點隐隐為内德撐腰的小心思，也并沒有開口說什麼。

歸根結底，偏袒自己親近的人是難以避免的人之常情，在小事上并沒有人會因此責備史蒂夫，但維吉爾卻隐隐有些擔憂。

在或許遙遠的将來，當面對有所虧欠的故人之子和闊别七十年但犯下彌天大錯的生死摯友，史蒂夫會選擇誰？

無論結局是兩大英雄分道揚镳還是貌合神離，那都不會是這個世界願意看見的，也不會是維吉爾願意看見的，因為他如此堅定自己的選擇。

他是那樣的憧憬和愛重自己素未謀面的父親，這讓他永遠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托尼·斯塔克的行為。

即使面對的可能會是美國隊長。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想起，維吉爾看着上面的陌生來電号碼，做了個手勢走到遠處。

“不要忘記你的任務，親愛的孩子。”

斯特拉克低沉的聲音響起，隐隐帶着點笑意，說出來的話卻并不十分友好。

“不過我很高興你能交到新朋友，你會把他介紹給我認識嗎？”

我正看着你呢，我親愛的Medley，無論你做什麼，九頭蛇的眼線都正注視着你。

他的意思不言而明，維吉爾垂眸，眼角的餘光分給右後方的陌生人，白色衛衣的年輕人正低頭刷着手機，時不時往他的方向看一眼。

被人再次監控的滋味并不好受，他讨厭時時刻刻被人盯着的感覺，但現在他并不會表現出來。

“如果您希望的話，尊敬的先生。”

維吉爾語氣無異地回答，他聽見戰甲的轟鳴聲，擡眼望去，金紅色的钛合金戰甲由遠而近，最終停在史蒂夫的面前，配色鮮豔、線條流暢優美的戰甲在陽光下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就如同它的主人般引人注目。

“看來我來遲了一步？已經有人抓住這個随便搶女士包的壞小子了嗎？”

托尼磁性迷人的聲音從戰甲中傳出，接着像是看到什麼讓人疑惑的東西一般拉長了聲音“咦”了一聲。

“哈，大号老冰棍抱着一個小号老冰棍？”被戰甲包裹的超級英雄兼職花花公子的紐約富豪挑了挑眉，打開自己的面甲，英俊迷人的臉龐盡展無餘，“這可真是副世界名畫，把這一幕拍下來，我得把它裱在客廳裡，糟老頭子肯定很樂意看見，雖然他看不見。”

“事實上，Sir，您的客廳昨天由于測試戰甲性能時操作故障現在正處于一片狼藉，裝修工人預估明天才能全部修複，即使修複牆上也全是您的近現代畫作收藏，沒有地方懸挂這張照片。”

人工智能的聲音低沉悅耳，隻不過說出來的話不合托尼的心意。

“好吧，”托尼聳了聳肩，沒人知道他為什麼要把戰甲的聳肩動作設計得如此流暢，“你說的總是對的，那就把它扔進收藏夾鎖起來吧，或許以後我們偉大的隊長會想要回憶這段有趣的時光不是嗎？”

“托尼，”史蒂夫對托尼沒由來的意見沒什麼反應，但卻因為看見他斯塔克式拉風而抓人眼球的出場皺了皺眉，“你不該總是如此高調，這會引來别人的議論。”

他隻見過這位故人之子兩三面，卻總是忍不住因為他的行為方式擔憂，過分的張揚隻會引來他人惡意的揣測與過多的注視，這對本身風評就兩極分化的托尼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言辭懇切，卻不讨托尼喜歡。

“得了吧老冰棍，快停停你百八十年前的說教吧，小屁孩都不樂意聽了”托尼完全不care史蒂夫的說法，天知道他有多煩一見面就開始說教個不停的人，“要知道在這個時代，比被所有人議論更糟糕的事就是沒人議論。”

他生活在聚光燈的中心，作為紐約大小報紙的關注焦點活躍在網絡上，沒人比他更明白它們見風使舵的德行。

隻不過斯塔克從不在意這些小事，假使有一天全美沒有一家報社采訪斯塔克，那才是世界毀滅的前兆。

維吉爾站在原地怔怔地注視着陽光下如此耀眼的超級英雄，手中握着的手機傳來斯特拉克的聲音，他卻沒辦法聽清他在說些什麼。

那是鋼鐵俠，他憧憬的超級英雄，他血脈相連的父親。

他聽見自己的心髒急促而有力地跳動着，似乎下一秒就會因為難以抑制的激動而停工。一種塵封五年仍無法阻隔的親近感在此刻如同潮水向他襲來。

過往的種種向往與崇拜最終化作自骨血深處無法抑制洶湧而來的愛，那愛清澈而凜冽，不含一絲雜質，是他與這個世界真實相連的象征。

他看見托尼明亮而深邃的湖藍色雙眼，不禁想到自己被斯蒂娜贊為那雙“上帝吻過的雙眼”，又想知道自己有幾分像他——他親愛的、最親愛的父親，他晦暗人生裡明亮的星辰、耀眼的燈塔。

他會認出他嗎？憑借他們相似而不同的眉眼。

就像所有對父母還有印象的走失兒童一般，維吉爾忍不住向往起那個他的父親能夠認出他的可能性。

斯塔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姓氏。

他曾在哪裡聽過它，殘存的記憶卻在時間的沖刷下變得不甚明晰。

“那麼……任務順利。好好和那位大名鼎鼎的斯塔克先生相處吧，我親愛的孩子。”

完全不知道維吉爾最後跑神到了九霄雲外，志向遠大的斯特拉克無不惡意地這樣祝願着，他挂斷電話，一想到那個向來眼高于頂不可一世的斯塔克得知真相後憤怒悲傷而無能為力的滑稽表情就忍不住發笑。

還有美國隊長，當然不能忘記他，美國人所皆知的愛管閑事的爛好人，未來在戰場上面對他親愛的小朋友的時候表情一定會很豐富吧。

真是有意思，斯特拉克忍不住想。

“希望你們未來兵戎相見的時候也要這麼和樂融融的才好。”

他轉過轉椅面對着牆上的投影，雙手撐着下巴微笑起來。

投影幕顯示的下方拍攝時間和地點格外引人注目——“2008年，中東。”

如果維吉爾在這裡，馬上就能認識到這是他所丢失的過往，被九頭蛇抹去的、雲散煙消的過往。

——那是他和托尼的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