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的語速很快，但聲音并不大，說完自己的推理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了不起的推理，偵探先生。”

維吉爾喝了口咖啡，在口腔中蔓延的苦味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他放下咖啡杯看向夏洛克，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夏洛克握了握拳，在維吉爾的注視下還是忍不住“yeah”了一聲，棕發的偵探像是破解了一個世界難題般，雖然面上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但維吉爾的心靈感應還是感應到了他高昂的情緒。

意外地容易滿足的偵探先生，一位相當奇怪的人呢，維吉爾心想。

“您來自英國，”維吉爾無奈地笑了笑，“您不要那樣看着我，就算我是您口中愚蠢的金魚，我也能聽出您地道的英式口音，英國倫敦，對嗎？”

夏洛克似乎有些遺憾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做了個“請”的手勢。

“您搬來美國不久，身上的二手西裝腹部有很多褶皺，是不脫西裝外套久坐造成的，因此這套西裝應該是您特意找某個經常加班的落魄上班族收購的。衣領處有很多新而淺的折痕，應該是最近幾天造成的，您不常在外面單穿西服，經常會加一件可以把領口豎起來的長款風衣。您的手表也是新買的，原本的表帶應該是皮質的，或許您的舊手表是留在了英國給某位友人做紀念？”

“您的皮鞋邊緣有泥土，結合您的興趣愛好來看，您昨晚去過郊外，為了調查前幾天的郊區抛屍案。臉上有灰塵并且沒有擦洗的痕迹，您是刻意這樣做的，為了更好的混入人群獲取信息，畢竟流浪漢們是最好的信息來源，融入他們相當于擁有整座城市的信息網。”

維吉爾的話停下來，聽完了所有的夏洛克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本就很長的臉這下拉得更長了，維吉爾猜他或許是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很抱歉，偵探先生，這讓您感到不适了嗎？”

“不，不，不……”夏洛克喃喃，似乎并沒有聽他的話，“是哪裡出了錯誤……一件武器，一個以武器為标準培育的實驗體……”

夏洛克能感受到維吉爾的道歉的确是出自真心，可也正是這道歉讓他陷入了迷茫。

“沒錯！”夏洛克仿佛想通了什麼一般，臉上凝重的表情逐漸消散，“一件合格的武器是不會有情感的，那麼也就是說，你是一件劣質品，是嗎？沒有人發現，除了讓你成為劣質品的那個人以及你自己。他們有很多保證你成為完美兵器的方法所以他們毫不擔心，但問題是你做到了，你沒有成為他們要求的樣子而依從了自己的内心來到了外界，你身上的矛盾正是你身為一件武器的現實與渴望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之間的矛盾……這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幾乎被夏洛克指着鼻子說是“劣質品”，維吉爾意外的沒有什麼多的情緒，或許是因為早就料到了夏洛克古怪的性格，也或許是在基地的生活已經讓他習慣了去忍受一切。

更多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他并不覺得劣質品這個詞是在侮辱他，因為他知道，作為一件武器而言，自己的确是一件徹頭徹尾的劣質品。

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默然地注視着夏洛克。

“您說的很對。”

很久之後，他聽見自己輕聲說。

夏洛克看着他不經意間露出些落寞的面容，嘴張了張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當然能想到維吉爾并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看上去落寞又悲傷，畢竟他是那樣堅定的一個人，能夠從地下組織逃離的武器，哪怕隻是暫時逃離，也值得所有人的敬重而非同情。

可正是這樣的脆弱與他本身如剛的意志在一起碰撞，才更催生出惹人憐愛的光彩。

或許是因為維吉爾是唯一一個從頭到尾都沒有對他的“觀察”産生反感的人，夏洛克對他的初始好感可以算是普通人中相當可觀的數值。

或許他得做些什麼。

從來沒有安慰過别人的英國名偵探别扭地想着。

“夏洛克·福爾摩斯，世界上唯一的咨詢偵探，你的推理很不錯，當然，是針對普通人而言。”

夏洛克僵硬着臉試圖緩和氣氛，但說話時幹巴巴的語氣似乎又要将氣氛推向冰點。

維吉爾感受到夏洛克内心飛馳而過的想法，将他的想法與他幹癟的話語對比後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謝謝您，福爾摩斯先生，我是維吉爾·萊曼，很高興能和您擁有這樣的一場談話，希望您能對此保密。”

事實上，兩個人交談的聲音并不大，咖啡座之間也隔着比較遠的距離，并不用擔心他們的談話被人聽見。

維吉爾站起身伸手，夏洛克也随即站起來，伸出右手與他相握，兩人雙手交握的那一刻，維吉爾看見他狡黠地笑了笑。

“完美的推理，但你漏了一件事情。”

維吉爾以一種虛心求教的眼神看着他，而心情很好的偵探先生也樂意為他解答疑惑。

“——我目前還處于尚未定居的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