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風穿堂而過,拍散了屋内的爐香。
南佐咳嗽了幾聲,那根瘦削堆滿皺紋的手撐在床沿上坐起身,一雙灰白的眼珠子在眼眶裡變得晦暗。
“小鏡安王,今日你既來找我,想來必然是查到了些什麼。可我也想勸你一句,有些事不是你能參與進去的。有時候,你的自以為是和自信會害了你。”
畢雲鳴笑:“這就不勞南老太爺費心了。我向來喜歡做有挑戰的事。”
南佐拂了把雪白的胡須,說:這事你就算知道,也無枉。或許适可而止,才是最好的。“”
畢雲鳴說:“南老太爺,還是告訴我吧。”
他沒心情和他扯一些别的,隻想知道真相。
南佐突如笑了一聲,又連帶着幾聲咳嗽,平靜過後,他說:“那卷宗裡的内容的确是我抹除的,當年,我不過是個小小的管理卷宗之人。後來有人助我青雲直上,我便應下了此事。”
“是何人?”
南佐眯着眼笑起來,“我覺得,你知道這個,對你沒好處。”
畢雲鳴戴上扳指,直視他:“我覺得,相比擔心我,你還是好好擔心一下南家。畢竟,南家能不能好好的留在這王城,我還是做得了主的。”
南佐肅穆了些,半響後,才緩緩說道:“是王上。”
這個消息無疑令人震驚。
瞧着畢雲鳴變得異常的臉,南佐笑了笑,“我說了,這個結果不會是你想要的。溪山之戰所有的内容以及裡面涉及的人員,當年被秘密處死不少,全是王上親自下令處決的。”
“你想問我為何還能若無其事地活着?”南佐緩慢拿過床頭的拐杖撐起了身子,艱難的坐到了一側的椅子上。
“我說,我有王上最重要的東西,你信嗎?”
畢雲鳴冷眸看他。
“此話是你一面之詞,有多少真真假假,你心裡有數。且不說是王上親自下令,就算是,你覺得以王上的能力,讓你從這個世上消失很難。還會讓你南家在這王城這般風生水起?”
南佐說:“你說的也的确不錯。可事實就是這樣,你想要的答案,我今天已經告訴了你。至于後者,你信與不信,都随你。我如今一把老骨頭,半截身子埋在土裡,你覺得,我會怕。不過是覺得我那些不孝子孫罪不至此,才苟活而已。”
畢雲鳴推開椅子起身。他想了想,顯然這番說辭不成立。
如果一開始就是這樣,那南佐又何必受自己威脅。隻要搬出王上,他又動不了他。所以兜兜轉轉,最後,南佐還是告訴了他。
或者換一個方面想,或許,南佐早就想告訴他,隻是找一個契機。
畢雲鳴看着窗外那株枯樹,目光又落在南佐身上,不過是風燭殘年,油盡燈枯之照,又能活到幾時。
南佐那樣一個圓滑的人,不可能輕易受到畢雲鳴的威脅。今日一番對話,讓畢雲鳴有些後知後覺,他來這裡不是偶爾,而是從一開始,所有的線索都在指引他來南家。
“小鏡安王,最後送你一句話。你走的路不是你的路,你尋得人也不是你的人。”
畢雲鳴扭頭看他,目光中滿是陰冷,他說:“本公子的路何故不是自己的路。我且從來不信這些,我要做的事沒人能阻攔。若是有,那便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不過些許驚濤駭浪,他還沒弱到這個地步。
鶴逐塵在房中待了片刻覺得無聊,瞧見院中的風景不錯出來看景。
長廊迎着日光,盡頭的亭子中坐了一人。這人長發披肩,烏色簪子别着發,一身青紗衣袍。
鶴逐塵看不到他的臉,隻能看見他在撥琴弦。一側的桌上還擺了本琴譜,他琢磨着調弦,時不時又看看琴譜。這種古琴剛從中原傳過來,鮮少有鄯善人會這個。
瞧着,他應該是在學琴。
桌上倒着一杯熱茶,茶香四溢,升起的霧氣在日光中消散。鶴逐塵緩步上前,随着角度移動,逐漸看見了這人的臉。
已是深秋,日光照在人身上似乎都帶了涼意。
這人生得白,與那健康的白不同,是一種病态的白。十根手指纖細非常,連微微敞開的衣領裡瘦的凸出來的鎖骨都深邃。
鶴逐塵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有些與衆不同,他身上,帶着一種不近人卻泛着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