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無谶被換到了一間環境稍許好的地方關押，不用在那見不到天日的地方，他已然知足。因上次受了刑，這段時日，他一直渾渾噩噩，精神不濟。

珈藍這段時日為他的事忙前忙後，現在也是得空就立馬趕了過來，卻沒想，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會是這樣一副場景。

屋内的窗戶被氈子遮住了一小半，月光透過另一半的縫隙鑽進來。遠處的桌上點着一盞蠟燭，昏黃色的燭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搖晃，彷佛在随着人的呼吸起伏不定。

這樣的光跳動着照在靜默的昙無谶臉上，一瞬間，在珈藍眼裡造就了驚人的假象。是一種有距離，但又莫名的溫情的假象。

珈藍在門前止住了腳步。一股熱氣和激動沖上心頭，隐忍克制得太久，心裡的那股煩躁變成了痛楚。她揮手示意身後的随從出去，自己才邁步進去。

昙無谶安靜地打坐着，晃動的燭光在他臉上搖晃，珈藍打量着他。看出坐着的那人瘦了，珈藍微微蹙眉。

她對昙無谶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是愛情，是占有，是沖動欲。自珈藍懂事起，她就覺得自己的心性完全就是個壞人。她有着病态的占有，容不得自己的東西被别人染指半分。

看似完美的外表下，藏着一顆陰邪的心思，這點，倘若與她走得近，或許會知道她有病态的心理。用完美的外貌來掩蓋，其實揭開，一樣污泥不堪。

珈藍看着床上那道瘦削的身影，莫名心生躁意。她有些氣，氣自己無能，氣昙無谶不能保護好自己，氣自己讓他卷入這是非之中。

昙無谶聽見腳步聲，睜開眼看了一眼，被燭光照耀的側臉帶了點紅光，另一邊則顯得蒼白。但神态安然自若沉靜，見珈藍緩緩走過來，他開口，平靜地道：“公主，你來了。”

珈藍看着他蒼白的神色，心裡亂的像一坨麻繩。卻沒聽出，昙無谶的聲音中，帶了一絲欣喜和期待，那是一瞬，轉瞬即逝，若是不細細聽，根本聽不出來。

他擅于将所有的情緒都隐藏起來，偶爾露出一點，卻依舊平淡。

珈藍心思重，看到他這個樣子，心疼在多，但也有些生氣。

“好些日子不見，法師對我，怎麼生分這麼多？”她說話的時候，目光直視着昙無谶，她像是硬要從裡面讀出個情緒，看得讓人有些心焦。

“公主，你我身份有别。”珈藍的目光太過裸露直白，這讓昙無谶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識地躲避着，不露痕迹地将視線移開，裝作凝視在牆上。

因此，并未注意到珈藍臉上的表情。

“身份這種東西，我從來不在乎。”珈藍盯着昙無谶，繼續說：“這麼長時間，我的心意法師并非不知，為何屢次以這些借口推脫？”

珈藍知道昙無谶内心在糾結，在掙紮，可她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佛陀也有愛，若修佛隻能斷情絕愛，法師又斷了多少。你明明心中有愛，對我也有欲，為何不大膽一些告訴我。人生八苦，無非生老病死，愛别離，求不得，怨憎會。我要的不多，隻要法師一個承諾，一句話，這點，就都不肯吝啬我嗎？”

昙無谶怔了一下。他看着别處，輕撚着手中佛珠，珈藍一把握住他的手，兩人目光撞在一起。

她像是忍耐極久，耐心快要耗盡，說：“法師，為你，我可以不惜一切。但我耐心有限，你若是再不給我個答案，對你，我不惜用強。”

珈藍骨子裡就是個嗜血食肉的，她對自己的東西向來有着超乎常人的執念。若是執念潰堤的那一天，她或許真的會做出一些極端。

她愛一個人可以不留餘地去愛，恨一個人，更會如此。

她不想将這段感情搞得太僵，所以一次次的退讓，給昙無谶時間。直到這次，昙無谶入獄，危在旦夕，這讓她生出一種痛感，她要将他放在自己身邊。

如此，在她的視線之内，她才能保護好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昙無谶被珈藍的發言愣了下，他的心亂如麻，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被珈藍大力握住。前幾日受了刑現在都痛的鑽心，他不經倒抽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