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了彎唇,柳青黛咳了一聲,揉着還在哭泣的男人的頭發。
輕輕開口道:“要快點好起來哦,徐向東。”
這句話,十五年前,徐向東昏睡在病床上,沒有聽到。
而現在,隔了十五年,終究還是傳到了徐向東的耳邊。
柳青黛的身體越來越虛弱,治療對她一點用也沒有了,帶來的隻有無盡的痛苦。
他們最終放棄了治療。
女人狀态好一點的時候,徐向東會用輪椅推着女人出去轉轉。
女人一手牽着四歲的兒子,一手牽着自己的老公,他們和尋常的一家三口一樣,在公園曬太陽。
女人狀态不好必須卧床的時候,徐向東和兒子坐在床上陪着她。
女人背後墊着枕頭,左邊坐着兒子,右邊坐着徐向東。
他們三個會讨論晚飯吃什麼,一起翻看相冊,指着照片大笑,說當時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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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裡,柳青黛睜開雙眼。
她已經好久無法入睡了,疼痛折磨着她,吃止疼藥對她來說也沒有用。
疼得受不了的時候,柳青黛甚至想這麼死去。
但是看着睡在她左右的男人和兒子,柳青黛又覺得,再痛再難受她都忍得下去。
隻希望,能多陪一陪身邊的兩個人。
艱難的翻動起身子,柳青黛在兒子額頭親了一下,又在徐向東額頭親了一下。
在一個月前,她狀态好的時候,柳青黛悄悄寫好了遺書。
一共兩份,一份是給徐向東的,一份是給未來的兒子的。
這兩份遺書,柳青黛裝進了深黃色的檔案袋裡,交給了他們的好朋友林澤。
委托他,在她死後,将這兩份遺書交給徐向東。
費力地喘了一口氣,柳青黛輕輕躺回床上,閉上雙眼。
再過一會兒,男人會偷偷地起來給她按摩,一直按摩到天亮。
她要開始裝睡了,不要讓徐向東發現她從未睡着過,不要讓他擔心自己。
十幾分鐘後,徐向東睜開雙眼,眨了眨眼睛,把眼睛的淚花眨掉。
女人在裝睡,他也在裝睡。
等淚花幹了以後,徐向東輕輕地坐起身,給女人按摩。
按摩是他專門跟着大師學的,可以很好的緩解病人的傷痛。
輕輕地按摩着,徐向東控制着自己不要讓眼淚掉下來。
他知道,女人因為疼痛沒有睡去。
她瞞着他,不讓他知道,可是他早就發現了。
既然她不想他知道,那他就順着她,裝作不知道好了。
不然她又要開始自責内疚了。
可這明明不是她的錯。
力道适中的按着摩,徐向東低頭認真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他這一生唯一的摯愛。
按着摩,她應該能舒服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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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黛下葬那天,是個陰沉的天氣。
徐向東把哭了很久的兒子哄睡後,一個人開車來到墓地。
跪在地上抱着愛妻的墓碑,哭了好久好久好久。
一直到天空大亮。
徐向東看着刺眼的陽光,心裡思索,他該回家看看兒子怎麼樣了。
然而,一個踉跄,徐向東栽在地上,沒有了反應。
最後,是被兒子的哭喊聲喊醒的。
徐向東睜開腫脹的雙眼,坐起身來,把哭得滿臉淚花的兒子抱在懷裡。
嗓音沙啞道:“你和誰來的?”
徐起白從徐向東懷裡擡起頭,指着站在他們旁邊的男人,抽噎道:“林叔叔帶我來的。”
“林澤,你怎麼來了?”徐向東表情冷淡,“我現在沒有時間去管理公司,以後也不會有時間,她走後,公司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了。”
林澤眼眶發紅,“哥,你振作起來啊,嫂子走了,你也要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兒子啊。
“嫂子她,也不想看見你這個樣子啊。”
“那她為什麼還不出來?”徐向東吼了一聲,眼淚順着眼角流留下來,聲音也越來越低。
“她為什麼不出來啊,她為什麼不出來管管我啊。”
林澤擦了擦眼角,手指顫抖地從包裡拿出一個檔案袋,交給徐向東。
“哥,這是嫂子委托我給你的檔案袋,我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她讓我在她…走後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