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粉藍色的天空連接海面,一雙拾珠玉手逐漸靠近海邊,
“371,372——”
江畔有人魚,礁石以為床,泣淚能成珠,來者非泉客。
拾珠女輕拍泣者臉頰,将呼之欲出的淚水打落,眼淚化成珍珠落在她手心,她輕輕捏起透明的珍珠對着火燒綿雲的天邊觀摩了一陣,失望道:“還是平平無奇啊,好歹是宿陽江裡唯一能落淚成珠的人魚,怎麼還不如蚌殼生的珍珠?”
“鲛人住在南海之外,我住在南海這頭的江裡,怎麼可能跟他們比?”泣者名為儒兒,母親是宿陽江的人魚一族,父親是如假包換的鲛人一族,出生起她便和母親住在這片江裡,因為體内的一半鲛人血統,她不能被一視同仁,因為哭不出晶瑩的珍珠,她低人一等,對她一視同仁的隻有一母同胞的姐姐,便是眼前這位采集了三百七十三顆淚珠的女子,名喚阿艮。
阿艮是純種人魚,誰也不知道為何她們明明是雙生子卻是兩個物種。
“我沒拿你比鲛人,我說的是蚌殼——”阿艮注意到淚珠裡反射着刀光,她緩緩放下手,眺望着江面上逐漸與火燒雲融合的船隻,淡淡說了句:“那邊在殺人啊?”她才說完,餘光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身旁飛了過去。
她做什麼?!
儒兒帶着浪潮淹沒了船隻,阿艮站在礁石上望向被浪打翻的船隻,不知儒兒意欲何為,待風浪逐漸平穩,她看見一個渾身濕透的男子從水裡被扔了出來,撞上了岸邊的石頭,随後跌落在地,吐了一口血水。阿艮吃驚,聽見水中有動靜,轉頭看見儒兒探出水面,将遮住臉的頭發撩開,遊向了岸邊。
“你是在救人?”阿艮來到男子身旁,不可思議問儒兒。
“是呀。”
“但願他剛才沒被你摔死。”
“啊?”儒兒量了量男子的鼻息,驚慌道,“真的沒氣了!”
阿艮注意到男子輕微起伏的胸口,蠕動的手指,微張的嘴巴,這人還有口氣。
“你應該聽聽他還有沒有心跳。”
“哦。”儒兒比劃比劃男子心口的位置,捋過頭發俯身聽了聽他的心跳,他的胸膛比女子的硬朗,心跳很薄弱,“沒死!”
“有人,快走!”阿艮聽見談話聲,趕忙拉着儒兒入水,儒兒被拉走的時候感覺到腰間的拉扯,她轉頭看見那男子的指尖抓着她的淚珠貝殼腰鍊,腰鍊似乎是斷開了。
“我的腰鍊!”
“再做一條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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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仙兒人美心善,沒想到凡人獲救之後隻會以身相許,她不想跟凡人産生感情,所以來找你幫忙了。”聽了仙兒的一番講述後,杭秋非常自信總結出這個答案。
瓈扶滿臉不信的模樣,反問道:“是嗎?”
“是因為那位救他的小姐找來了。”
瓈扶帶着些許嫌棄和質疑問杭秋:“你當年是這樣判案的?”
杭秋挺直腰闆說:“我還沒判呢!”說罷,他認真觀摩了仙兒一番,察覺到她身上散發着若有似無的不屬于她的妖氣。
“怎麼了?”仙兒見杭秋看她眼神不太對,問道。
“你知道你身上有大魚的味道嗎?”
仙兒驚疑:“大魚?”杭秋說的大魚顯然不是她平常接觸到的那些魚。
杭秋說出那句話之後便引來了瓈扶詫異的目光,瓈扶沒想到幾百年的光陰他的境界竟然高過自己了。瓈扶隻能察覺到仙兒身上的妖氣,但是妖氣太弱,他并不能分辨出那是隻什麼妖。
“把與他們有關的事情都告訴我。”
“好。”
仙兒說那男子是姜家管家在宿陽江岸邊救回來的,誰知他醒來之後非要報這救命之恩,又說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姜老爺子詢問他的家世得知他叫蘭澤,是五年前興盛起來的商号的老闆,年紀倒是不大,才二十八歲,又是父母早亡,孤家寡人一個,他儀表堂堂,謙遜有禮,種種條件算下來和姜小姐很是般配。要說最般配的還是他經營的航運。姜家是造船起家,兩家都是業内巨頭,若是聯姻必将成為這一片江上的霸主。
成親倒不是什麼大事,仙兒本是幫姜小姐完成夙願,盡孝父母,若是招了個贅婿回來倒是更方便照顧姜家。
這個蘭澤公子五歲父母雙亡,據說是第一次出海雙雙遇難,所以至今他也沒出過海。在他弱小無依,快餓死街頭的時候,是他現在的師父救了他,并教他經營航運,這才有了如今的名頭。蘭澤與仙兒相處得不錯,兩家親事很快就定下來了,就在仙兒跟着管家一同采辦的時候,事情出了岔子。
這是她第一次在這條熟悉的大街上感受到了微弱的靈氣,她本能地往右前方往去,那是靈氣被察覺的方向,有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格外出衆。那女子似乎因為與她目光相對而停止了步伐,女子應是看了她許久,不然大概不會有誰在看見陌生人的第一眼就滿眼哀怨。
仙兒并不記得自己見過這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