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千乘在寝殿看書，屬下來報甘全求見，自西擴歸來，除卻宴會上，兩人還未在私下碰過面，千乘忙整理衣冠，差人去請。

“拜見陛下”

“廣韬，無須多禮，你我雖八年不見，也有書信往來，豈不是刻意要與我生分了？”

千乘進一步制止甘全行禮，請他入座，親自斟茶。

“那便恭敬不如從命”

二人舉杯，相視而笑。甘全正要開口，一位淺黃衣衫的少女步履輕盈，如飛舞的蝴蝶般跑了進來，将注意力都吸引在那張朝氣勃勃的臉上。

“陛下，陛下！你看我繡的小鳥！”

冒然闖入的不是别人，正是十四歲的仆蘭悔。千乘常讓他随侍左右，有時晚了，就幹脆讓他宿在偏殿。仆蘭悔無名無份，卻能被千乘帶在身邊，宮人都知他是極得寵的，便沒有阻攔。也是千乘疏忽大意，忘了仆蘭悔昨夜留在偏殿。

“還不來見過丞相”看仆蘭悔怔神，千乘使了個眼色，他回神，朝甘全行了個禮，甘全含笑點頭作應答，仆蘭悔掀起眼又看了一眼，便扭身直奔千乘，獻出皓腕與繡棚，執拗的要他一觀。

“确實是小鳥啊。你先下去罷，我與丞相有事要商議。”

仆蘭悔雖對他敷衍的評價流露失望，不敢造次，捏着裙角又出去了。

“早聞陛下身邊有一美婢，不知那位就是...”

千乘幹咳一聲，要他與旁人解釋仆蘭悔身世難免窘迫。

“實不相瞞，那是前朝炀帝幼子，假充女兒教養。仆蘭悔與其母雖是暴君妻小，其本性純善，未受污染。這些年，亦有流亡的仆蘭氏宗室來歸降，我都一一安置，啊，丞相以為如何？”

甘全從千乘吐出第一句，就蹙起了眉，連連擺手道：“不好，不好。陛下仁善，能接納各族，可想讓各族推心置腹，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尤其仆蘭一族，與陛下有血仇，當心養癰遺患，應拿出當日奪位的決心，早日除去才好。”

“仆蘭氏主動來降，如此動殺伐，豈非叫其他來歸降的部族心裡不安？”千乘不悅。

“若君有朝一日改變心意，廣韬願為割向隐患的刀。我朝國力正盛，幾條喪家之犬，尚不足為懼。隻是妖童與亡國之妃，又是母子，養在宮中，恐有損陛下清譽啊。”

“我并非貪戀美色之人，也從未沾染他們半分，不過是憐憫他們母子二人無所依靠，都不可以麼？”

甘全長歎一聲，将茶盞捏在手中把玩“衆口铄金，就是陛下不在意，又叫他們母子如何自處呢？悠悠衆口，最是難堵。”

千乘垂眸，沉思半響，說：“那便依廣韬所言，将仆蘭悔送出宮外，貶至臨海，留他母親在宮内為質，翻不起風浪。”

“再好不過”甘全微笑，旋即又面帶憂色“不過，這仆蘭氏并非漢族，孝道是否有所不同，可會顧忌？”

“不會”千乘合眼“仆蘭悔與母親最親厚，從未分離。”

“對了，廣韬，你剛才要說什麼？我朝已一統北方，以丞相之見，何日攻取南朝好呢？”

“陛下，我朝之憂，不在于外，在于内部，且聽我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