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羨慕你們，單老師都不說了，有這樣的父母，這一輩子什麼事都不用她操心，幸福呀。你呢？也不錯啊，聽單老師她們父母說，你下學年就回一中，工作都安排好了，真羨慕你們啊，而像我們要進城真是難呀，難啊。”

查老師重重地歎了口氣。這個話題上次我們一起回來的路上就談過了。想了一會兒，我實在忍不住，說道：“查老師，也許我說得不對，或者是給你添亂或者太過幼稚，不過可不可以換個思路。”

“換個思路？”

“對呀，我知道查老師現在是把進城當成了解困的唯一辦法，覺得進了城很多問題包括個人問題，也就迎刃而解。可是可能你努力了好幾年都進不了城呢？還要再耽誤幾年人生嗎？”我的話可能讓查老師感覺到了一種恐懼，她臉色都變了。

“查老師如果是那樣，考沒有考慮過不要工作？”

“不要工作？”

我的話說出來就後悔了，我感覺到查老師有一種發自内心的恐懼，還有一種抵觸——也許她覺得這一主張很弱智吧。

“不工作，難道我不吃飯？不過日子？不成家？不要小孩子？”查老師望着我，她大概真覺得我的提議不可理喻。“東方老師是要我學我們周圍的農民去廣東打工？收入可能暫時是要高一點，可是沒有保障呀，今年有活幹，工資有保障，明年沒有活幹呢？就餓肚子？再說，出去打工，就像浮萍，根在哪裡？一生就這樣漂着嗎？這不是長久之計呀。再說，我畢竟是中師畢業，畢竟有個正式工作，是人民教師。我不是沒有文憑的農村女孩，我不能自降身份，做一個生産線的普工。”我趕緊閉了嘴。

“東方老師不要工作肯定不行，不能走這條路。我聽單老師爸媽說，你爸和教育局局長關系很深，你可不可以幫我聯系一下？”

我的天，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事，竟然别人還知道得很清楚。

“查老師，不是我不幫你，說真話，我根本就不清楚我爸和局長有怎樣深的交情。這次回家過年，我爸和我大姐是跟我講過，他們做了工作，我下學年回一中。可他們到底是怎麼做的工作，我并不知道。你可能信不過，我其實很不希望他們為我做任何工作，我真的不大在乎在哪裡工作，我想的是我要積累要沉澱幾年，到某一天，如果我發現我的工作，我的職業不能夠讓我的生活有尊嚴，不能夠給我快樂，幸福。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離開，而且我有自信比現在過得好。”我們之間出現了幾分鐘的沉默，

“東方老師是男孩子，你年齡還小，可以考慮出去闖世界，可是你的想法現實嗎？”

“不知道，慢慢看吧。”我們繼續往前走，過了好一會兒，查老師像是在自言自語。

“也許不用找局長，隻要單副局長真心幫忙，可能就可以，你覺得呢？”

查老師轉頭問我，這話查老師已經是第二次問我了，我猶豫着。

“東方老師，如果哪天單副局長成了你嶽父，你可要幫我呀。”

我哈哈一笑。

“查老師，能幫肯定幫你，不過，你說的事恐怕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說不定杆子馬上就落你頭上了。”

“落到頭上再說嘛。”查老師搖搖頭，

“男孩子真的可能醒事晚，好了，不說這些了，跟你說點具體的事。你開學肯定會接張老師做班主任，教初二一班，吳校長隻有安排你。據我所知，沒有任何人願意幹，我跟你說你不要接，工資不多一分錢，活可能多三倍，吃飽了撐的。”

我沒有說話，我其實很想告訴查老師，我恰恰喜歡當班主任。

“東方老師你肯定很奇怪，我為什麼對吳校長沒有好感？我告訴你，肯定不會有任何人跟你說的，我的小學班主任老師詹老師，就是這個學校的，你來前剛剛退休，她對我很好，吳校長玩弄了她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