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笑。查老師說：“一頓飯你賄賂不了我，丹丹和伯父伯母都想聽啦。”查老師接着又說了我和張老幺打架的事。

單老師問：“你真被那個張老幺打了一耳光？”

“是呀。”

“他以為你和她老婆有染？”

“是。”

“神經病，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那麼下賤自己，跟一個農村婦女有染？”

我心裡象突然打雷一般，着實震動了一下，但我沒有表露出來。

“後來呢？”

“後來東方老師就帶了幾百人打上門，狠狠教訓了一下張家，張家再也不敢欺負孤兒寡母了。”“孤兒寡母？”單老師很疑惑。

“喬軍媽媽是張家花了四千元從人販子手上買來的媳婦。喬軍媽媽從不承認這種強加的關系，她覺得她們母子和張家沒有任何關系，就是孤兒寡母，政府也支持她。隻是張家可能不這樣想。”我進一步解釋道，“喬軍第一次來我班上上課的時候，學生就跟我說不願意跟這個雜種在一起上課。喬軍可能一直受排斥打擊，所以他膽怯自卑。我可能是制止了對喬軍的排斥行為，在鍛煉孩子膽量上做了點事，喬軍媽媽就很感激我，我們有些接觸，張老幺可能就覺得我們怎麼樣了。”我說。

“為什麼那些孩子要罵喬軍是雜種？”單老師吃驚地問。

我沒有馬上回答，看了她一眼，心裡真是難受。

“喬軍媽媽自己都說不清楚，喬軍到底是人販子的還是張家父子的。”

“你說啥？”

單老師滿臉疑惑又非常震驚，還有惶恐。

我望着單老師。

“喬軍媽媽被人販子和張家父子三人□□了，她不知道喬軍是他們中哪一個的。”

“你說的是真的？”

我沒有回答，隻默默點頭。

單老師撲進她媽媽懷裡，她眼裡有淚水。

“媽……”

單老師的聲音很小，看得出這事讓她震撼又讓她非常傷心，這些可能是她從來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氣氛一下比較壓抑起來。這是自她們進來以後首次出現這樣的情況。

我有些不安，忙站起身來，

“叔叔，阿姨，單老師，抱歉哈。”

“小亮不怪你，好了，好了。”

單老師媽媽輕輕拍拍單老師，那樣子就是在安慰一個小女孩。

“大過年的，我們不說這些。”

“好，不說這些，不說這些了。”我連忙說，這時查老師說：

“東方老師你把人說哭了，你要把人哄高興。”

我想了一下說：“那我講個笑話，看好不好笑。”

“要是不好笑怎麼辦？”

單老師擦了眼淚問，我的天，我還沒有講，她都就準備迎接笑話了，單老師的轉變有點快。我說：“單老師想怎麼懲罰？”

“我還沒有想好，等想好之後再說。你先講笑話吧。”

我說：“好。”

我頓了一下說：“我講個真實的事，這個是發生在我自己身上的，真的一點沒有編造。”

“那可不一定，你說了我們才知道。”查老師說。

“放心，我一說出來，你們就肯定知道，我沒有騙你們。”我說，“生活中，肯定不少人都有這樣的體驗，下雨天，你在前面走，身後突然來了一輛車，車速很快，把路邊的積水濺你一身，有這樣的事吧？”

“有啊。”

“我大二的時候，有一天受學校學生會的派遣，去天府廣場新華書店的總店買《史記》。那天也是下雨，地上有積水，下了公交車，就走路去總店。我當時完全沒有注意身後，現在想來都後悔死了。一輛桑塔拉從身後疾馳而來，我被濺了一身泥，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幹淨的。真倒黴透了。當時我就對天發誓：等有一天我有錢了，我一定……”我停了下來。

“買一輛比桑塔拉更好的車？”單老師說，

我垂頭喪氣地說：“一定買一件雨衣。”

這話引起了爆笑，單老師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後來又跺腳了。

“好煩！好煩！絕對是編的，不是你的真事，這個不算，再說。”

“行，再說一個。”我說，“我們讀書的時候肯定都背過李白的《贈汪倫》李白乘舟将欲行……”我停了下來，單老師和查老師不整齊地背誦道：“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

我說：“改一下：李白乘舟将欲行，忽聞岸上救命聲，桃花潭水深千尺，撈取一看是汪倫。”單老師和查老師笑得好幾分鐘都停不下來。

“女孩子家矜持點，笑得喘不過氣了。”

單老師媽媽忙拍打單老師後背。

“撈取一看是汪倫！”兩人又笑。

“再說，還有嗎？”

“有還是有。有段時間，我們寝室的人都很無聊，大家就規定，每個人每晚說五個段子，不好笑的，第二天早上就給大家打飯。我那時就背了兩三百個吧。”

“那快說呀。”

我說:“改天吧，你看把叔叔阿姨涼在一邊多不好。”

“沒有呀，我爸爸媽媽也在笑呀。”

我正要說好吧，單老師爸爸說：

“妹妹，你以後和小亮相處的時間還長，讓他慢慢跟你說。我們現在操心一下午飯。小亮，聽說你天天都下河洗澡？”

“是，叔叔。偷偷去的。”

“你能不能夠在河裡撈條魚起來？今天中午咱們吃魚。當然放心，要罰款我出。”

我站了起來，

“叔叔是真的？逮魚可有意思了，我需要點時間，但我保證可以逮到魚。”

我說有魚簍就對了，查老師說，她們家有，但要回去拿也太遠了，不合适。我去廚房看了看，拿了一個鍋蓋，我說就用這個撈魚。單老師覺得特别好笑，就一路笑，

“用鍋蓋撈魚哈哈哈。”

查老師也笑，兩人走不了幾步就要笑。到了河邊，

“不好意思。”

我躲到一邊脫了衣服，隻穿一條褲衩，做了些準備後，我悄悄下了河，我知道這個時候的魚應該是盡量躲到崖壁凹陷處的。我在河裡差不多呆了一個多小時，幾次下潛，單老師媽媽喊了我多次。

“小亮要不你起來吧？弄不到魚就算了，别聽你叔叔的，把你自己弄感冒了就不好了。”

我說沒事。終于我逮到了一條烏魚，怕有七八斤。實在高興，李師傅也高興，大家都高興。那天中午，單老師爸爸和李師傅喝酒，說今天這個酒喝得很輕松很幹淨。

“小亮你會喝酒就好了。”

單老師媽媽立即說：“小亮不要學你叔叔，五毒俱全，不喝酒才是好孩子，不要學他。”

我忙說：“阿姨，叔叔和我不一樣，我隻是個鄉村老師，完全和學生打交道，不可能天天跟學生喊六六六呀，五魁首呀。兩兄弟好呀。”

大家大笑，單老師笑得有點收不到場的樣子。

“叔叔不一樣，他那個身份，不喝酒工作恐怕難于開展。”

“你看小亮就是會說話。”單老師爸爸說，“喝酒就是工作。”

“哎喲，說到你心窩子去了。”大家又笑。

“東方老師不要隻顧說伯父伯母的好，也說單老師和我的好吧。”

我愣了一下。

“你們本身就好，不用我說。”大家又笑。

李師傅這時出聲說：“單局長，單老師媽媽，二位老師，我不是說酒話哈。我今年62了，盡管我隻是個農民，我從來沒有真心服過誰。但我真心服小亮，他做的幾件事真心讓人豎大拇指，我可以說小亮現在在本地的威望比書記鎮長高。書記鎮長靠的是權力，小亮靠的就是他這個人。說真心話，我覺得如果某一天小亮能夠有個更好的平台，他絕對出人頭地。”這話說得很莊重，我很不好意思，忙說：“叔叔阿姨，二位老師，李師傅和我是忘年交。他太稱贊我了，其實我并沒有做什麼。”“沒有做什麼就有那麼高的威望，如果再做點什麼，那還得了。”

“查老師真會說話。”我說，大家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