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那女人,他會惡心,惡心到想殺了她。
小姐眼睛圈溜溜,還泛着水漬,她想等會兒他可能要再來。
她壯膽,拿捏語調,“那女的是誰啊……”
覃昀眼神是在瞬間變的。
小姐定住,他的手慢慢摸上她脆弱的脖頸,她從他眼睛裡看不到自己。
手緊,她全身顫栗,他卻突然松開,“走。”
聲音啞的可怕。
小姐驚魂未定,他又說,“怎麼?嫌錢少?”
黑亮眼睛裡翻湧的都是憤怒。
她忙搖頭顧不得收拾自己輕輕關門離開。
窗簾被風帶動,吹了一地悲傷。
覃昀狠狠錘牆,直到手腕麻木拳面浸血。
他是隻無處宣洩的猛獸。
不止她,她哥哥,父親,都他媽活着。
*
陸石鵬幾乎落荒而逃。
他逃回家裡三層外三層上鎖,反複确認,才失力地抱住自己,頭抵在膝蓋上。
他原本已經忘了的。
一幹二淨。
偏偏又讓他碰見。
記憶的閘門被外力破壞,洪水攪碎神經。
八年前那個夏天,和風縣似乎比往常要熱,要烈。
叫啊,哭啊,鬧啊……
人們的飯後談資永遠是一輛破損嚴重的出租車,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這場意外,讓成毅山變得癡呆。
在急診室,那扇阻隔生死的門前,陸石鵬見到了出租車司機的兒子,還有絕望到瘋癫的女人。
少年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他。
陸石鵬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壓抑的人。
情緒幾乎崩裂,都糅雜在一雙冷漠的眼裡。
血絲密布,格外陰沉。
他緊緊握着拳頭,仿佛下一秒會砸過來。
那天陸煙沒有來,他不勉強。他想,她以後更不會出現。
隻是他看着這個少年,很容易想到陸煙。
簡陋的等候區,牆皮長時間沒有翻修,女人接連不斷地嘶吼似乎加劇牆皮脫落。
陸石鵬身邊站的少年,過于沉默。
陸石鵬就在這兩種極端情緒裡,感受到身體的撕裂。
他好像明白意外是如何發生的,可理智阻止他細想。
對,不能。
成毅山出院後,陸石鵬聽說出租車司機不治身亡,他的妻子承受不住,上吊自殺。
死了兩個人罷了,浮水平生,所有人都隻是短暫悲傷了些時日。
于是他心安理得忘記。
現在。
菩薩是在懲罰他嗎。
雖然擦肩而過,但從他那溢滿情緒的眼神陸石鵬判斷,他肯定認出他。
要幹什麼?
他在陸煙公寓附近出現,這不可能是巧合。
報仇?
陸石鵬不敢想下去,他埋進膝蓋,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