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李願說道:“恰恰相反,孤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孤去了大相國寺。”
李願說動就動,黃昏時分便帶着人馬,大張旗鼓地去了建于普羅山頂的大相國寺。
繞山的白石階,光潔平整,一階一階沿着藏青的山體盤旋而上,有着京城繁華地難得的清幽。
李願到山門時,天邊霞光正盛,作為大相國寺方丈的無明已在門前迎候多時,長須灰白,慈眉善目,看着倒有幾分得道高僧的模樣。
“貧僧無明,攜大相國寺僧人,恭迎太女殿下。”無明雙手合十,行了佛禮。在他身後,大大小小的和尚也跟着拜道:“恭迎太女殿下。”
“方丈多禮了。”李願笑容溫和,随着一衆僧人進了大雄寶殿。
殿内佛像林立,或莊嚴,或慈悲,有的拈花端坐于蓮台之上,有的則坐相随意,頗有幾分潇灑不羁之感。
有僧人遞上香,李願随手接過,隻當沒看見地上的蒲團,彎腰拜了拜,将香插在了佛前的香案上。
無明道了聲佛号上前,并不計較李願的随意,态度依舊謙卑,“聽聞殿下想研讨經書,聽經閣裡已準備妥當了,還請殿下移步。”
李願卻沒直接應下,她背着手,觀摩着纂刻在牆面上的經文,臉上笑意不減,“不急,孤今日前來還有兩件事,比聽經更為緊要。其一是為惠懿皇太後供奉功德牌位,簡表孝心;二則是心中有些困惑,百思不得解,想請方丈為孤私下解疑。”
無明看了李願一眼,轉身擡起了一隻手,手心朝向大殿側門,“殿下請。”
李願讓荊元與随行翊衛随其他僧人一同去吃齋飲茶,自己跟着無明方丈走了。
直到天邊的最後一絲霞光被烏雲吞沒後,李願才從佛寺西角的院落出來,而無明還恭敬地跟在她的身後,一直将人送到寺廟門前,拜送道:“阿彌陀佛。殿下才智過人,又有慈悲濟世之心,所想所求定會得償所願。”
“借方丈吉言。”李願回了一禮,轉頭看向候在山門外的荊元等人,說道:“回宮吧。”
此行之後,李願每隔兩三日就會前往大相國寺與無明方丈研讨佛經。她的出行高調且張揚,是以,沒多久,朝廷内外都知道了太女好佛。
過了年節後,就開始上早朝了。各官衙相繼開門,處理着節前積攢下的事務,忙得不可開交。隻李願堂堂儲君,不是深居東宮不出,就是到普羅山中念佛,絲毫不見從前的勤勉。
言官有意上谏,偏偏弘德帝聽說李願在大相國寺為已故的皇太後供位點燈,龍心大悅,直贊李願純孝。言官哪敢說“孝道”有錯,勸谏也就不了了之。
李願的大相國寺之行,在旁人眼裡是不務正業,在顧妙冉眼裡,則是一次求之不得的機遇。
顧妙冉不知道她爹到底有何籌謀,也不甘心呆坐在府裡等結果。她在将目标換成李願後,就一直積極地盤算着與之進一步接觸。
仔細想想,在石階雲上、菩提蔥茏的大相國寺,巧遇美人,相談甚歡,結為知己……是多麼純愛唯美的故事開端啊。顧妙冉摩拳擦掌,換上一身素雅又不失精緻的打扮,興沖沖地往大相國寺而去。
但,與她想象中清靜無染的佛門淨地不同,眼前的普羅山人聲鼎沸,香客如雲。
前有讀書人聚成一片,高聲誦讀自己的詩文,暢談對政事的見解;後有圈了塊空地舞刀弄槍的武者們,一把未開刃的兵器玩出了十八種花樣。人多又吸引了更多人,走卒商販聞聲而來,賣水賣花,熱茶甜酥,新奇玩意……寺廟山下竟不比市集差幾分熱鬧。
不出意外的話,大家都是奔着向皇太女來的。
顧妙冉上山住進了大相國寺為剩不多的廂房裡,心裡滿是濃濃的危機感。山上山下都來了這麼多人,不會把皇太女吓跑吧?若是皇太女不再來這座佛寺,她可就沒法“巧遇”了呀。
唉,要是能知道皇太女的行程就好了……想到這,她在心底悄悄喊了聲,“系統,系統你在嗎?”
「“禍國妖妃”初始系統啟動中…啟動中…啟動失敗。啟動休眠模式,啟動成功,開始休眠……」
“算了。”她早知道,系統是靠不住的。
顧妙冉在空蕩蕩的廂房裡坐了一會,還是按耐不住,撇下了侍女出門。說不好她是想打探“敵情”,還是緩解焦慮。剛走出院子,就聽見了假山竹株背後傳來說話聲。
“……太女殿下,您竟撿到了小生的扇子!佛家談緣,可見小生與殿下是有緣人,這柄折扇就請殿下收下吧。”
皇太女來了?不是昨天才來過嗎?
顧妙冉放輕了腳步,繞過假山看去,就見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嬌怯怯地拿着一把扇子,對着牆角的菩提樹上演着相見如故的戲碼。
還不止這一位。往前去,有人在威逼利誘知客僧,要進專門留給皇太女的院落。還有人在不算寬敞的院子放風筝,被僧人攔住後,騎在牆上求情,說是為給太女排解煩思才學的風筝……
顧妙冉看着這些狀似瘋魔的一幕幕,危機感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