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瀛:“……”
叮。
手機彈出一條新消息。
沈瀛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赫然是宋域的名字。
前方又在堵車,正好合了他的意。
他順理成章地停下車,伸手去拿手機,查看宋域的消息。
【宋域:晚上早點下班,和我一起回家。】
沈瀛盯着消息,忍不住發笑,聲音被電話那頭的江染聽見。
江染疑惑地問:“沈教授,你剛才在笑嗎?”
沈瀛收斂了一下,一邊回應着宋域的話,一邊否定道:“沒有。”
“哦。”江染又聽見敲擊聲,“你在打字嗎?”
沈瀛糊弄道:“嗯,發表學術論文。”
這話不假,他真有一篇嗷嗷待哺的論文正躺在筆電裡,等着他有時間回去補充完整,這是他準備送給宋域的禮物。
江染牙疼:“……”
牛逼!
簡直是牛逼爆了!
沈瀛回複完消息,點擊發送。
【沈瀛:比起我,你的下班時間似乎會更晚。】
宋域沒回話,似乎又去忙了。
沈瀛把手機放回去,江染的聲音又出現,笑道:“沈教授,能分我一篇文章嗎?我想直博了。”
沈瀛一挑眉,“抱歉,一作我留給了宋域。”
江染牙更疼了,“宋警官不是沒讀書了嗎?”
沈瀛耐心地解釋道:“他需要升局長。”
江染:6。
她都無語死了,不敢罵沈瀛是學術纣王,隻能暗戳戳罵宋域是禍亂朝綱的學術妲己。
另一邊,宋域這位學術妲己正在市局裡坐着,渾然不知沈瀛這位纣王已經為他的前途鋪好道路,慷慨無私地送他一篇論文來沖擊局長之位。
宋域在空蕩蕩的會議室裡接聽宋夫人的電話,嗯嗯啊啊地回答着。
宋夫人今天沒在外面搓麻将,盤腿坐在沙發裡看愛情片,但愛情片都沒有宋域的戀愛史吸引人,她隻當個背景去看。
“你追誰啊?”
“大學教授,正的。”
“高知啊!”宋夫人瞪大眼睛,“正好你沒什麼文化,和他互補一下,提高提高自己的水準。”
宋域被宋夫人說得像個文盲,磨磨牙,“媽,麻煩你看看我的畢業證,研究生這三個字你是看不見嗎?”
宋夫人置之不理,吐出一句虎狼之詞,“同居了嗎?”
宋域大吃一驚,突然怕起她來,“媽,追都沒追上,哪能這麼快呢?”
宋夫人氣得直搖頭,“太差勁了,你太差勁了,你知不知道我當年釣你爸,簡直是易如反掌!易如反掌知道嗎?So easy!”
宋承照劇烈地咳嗽幾聲,盯着眼前的棋盤,面無表情地說:“這事沒什麼好講的。”
“哦,你爸不讓我講,”宋夫人不鹹不淡地瞥他一眼,隻見宋承照不敢看她,又接着訓人,“小照,不是我說你,你是天天處理人口拐賣案件,把腦子也給處理傻了嗎?”
宋域駭然,發覺宋夫人在撺掇他去違法犯罪,太大逆不道了,“你要我去人口拐賣?”
宋承照又咳嗽幾聲,臉色鐵青地說:“社會主義社會,不興霸權主義。”
宋夫人惡狠狠地瞪去一眼,咬牙切齒地說:“我能是這個意思嗎?宋域,你就不能說你家貓會90度坐,要他過來看稀奇嗎?”
頃刻間,周遭死一樣的寂靜。
面對宋夫人的出謀劃策,宋域敗了,宋承照也敗了。
“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沈瀛。”
“這個名字,我怎麼有點耳熟?”宋夫人想了想,眼睛瞥向對面把圍棋當成五子棋玩的宋承照,“承照,你之前帶回來的那份檔案,裡面那個人是不是叫沈瀛?”
宋承照手指一歪,棋子下錯了地方,被對面的機器狗赢了這一局。
宋域愣了一下,隐約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什麼檔案?”
宋夫人繼續說:“好像是人員信息檔案吧,你爸說是聘用需要,給市局挑的人才。”
宋域愕然,“沈瀛是我爸安排進來的?”
“你不知道啊?”宋夫人盯着起身的宋承照眨眨眼,以為宋域或多或少知道點消息,“你爸上次被邀請去大學參加一個什麼儀式,回來就匆匆忙忙地調查了那個沈教授的背景,資質是蠻好不過的,後來就順水推舟引薦給你們于局長了。”
宋承照丢下手裡的棋子,伸手去拿宋夫人的手機,朝着陽台的方向走,“是我。”
宋域在震驚裡掙脫不開,聽見宋承照的聲音就開始逼問:“你怎麼會想要把沈瀛引薦到市局裡,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宋承照輕描淡寫地回答:“巧合而已,我隻是正好被邀請到那裡觀禮,沒想到機緣巧合下能碰見那麼相似的人……和你那個上校老師一模一樣。”
“為什麼?”宋域沉默良久,會議室的燈光把他照得有些失真,不如大樓外落滿地的日光誠實,“你不是非常厭煩我這種畸形的觀念嗎?甚至當年想着把我送去精神病院治療。”
“我從來沒有覺得你的觀念有問題,正常人能有什麼畸形?”宋承照擡手撥動晾在頭頂的衣服,手指撚住衣角,卻沒有在乎它究竟是濕還是幹,“當年想要糾正的,隻是你的創傷後應激障礙而已。你家裡現在養的那隻貓,當時差點被你掐死,我隻是怕你得了失心瘋,才迫不得已帶你去治療。”
“現在你把他送過來,是為了……”宋域似乎明白了宋承照的意圖,卻沒好意思再說下去。
宋承照哼哼幾聲,毫不收斂地揶揄起自己的兒子,“差不多吧,就是委屈了那個教授,跟着你過日子有些白瞎了眼……你就對他好點吧,算是補償了。”
少年與青年的分界線至始至終都是模糊,用醫學上的數字來割裂過分刻闆,條條框框能壓死每一隻向光的靈魂。
宋域的分界線不以此來定,在宋承照的視角下,他被一天的光陰,斬斷成了截然不同的兩段,一段是蕭滲客觀存在的現實,一段是蕭滲主觀存在的追溯。
宋承照不看好同性之間越界的情感,但他在乎宋域,所以宋域不必将他們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去添油加醋,講成一朵夏日枝頭最明豔的花,他該知道的全都知道。
起初,他以為蕭滲出現在宋域身邊時,尾指上就繞着紅線,傷春悲秋的情感剛淡下去沒多久,這條紅線就猝然斷開——
殺死了一副軀殼,同時也順走一具靈魂,宿命瞬間被消解了。
宋域抿抿唇。
他不覺得沈瀛的到來是一場偶然,也不覺得宋承照會什麼都不知道,甚至認為他知道的,比王震更多。
宋承照開始收衣服,一件一件地勾在手指上,“我聽說李小海死了。”
宋域應了一聲,“嗯。”
“注意安全,”宋承照頓了一下,刻意補充道,“這是你媽要我告訴你的。”
宋域的喉嚨滾一下,悶着聲音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