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吧,”宋域放下手裡的報告,“生活豐富的小年輕們都喜歡在夜晚狂歡狩獵,路上的車輛自然是成千上萬,但他卻有目的性的選擇了一輛正在進行救援任務的救護車,這看起來就非常費解。”
楊欣然點點頭,裝模作樣地摸了摸自己皇帝新裝式的胡子,“照我說就是一些反社會分子的行為,不管從哪一個方面來講,都很貼合他們的行動思維——生命、自殺、死亡和轟動。”
宋域搖頭,轉身再次看向監控畫面,“你沒有抓到我的重點,可以選擇的車輛有成千上萬種,價格參差不齊,幾萬的有,幾十萬的有,甚至上百萬的也有,但為什麼偏偏是救護車,而且還是付莺躺着的那一輛?”
楊欣然一愣,突然覺得毛骨悚然,試探性地問:“你不會認為這樁案子的目的就是殺死付莺吧?”
這句話倒是說在了宋域的點子上,他反問:“你不覺得嗎?”
“你說說誰會想殺死她呢,CLOUD裡被她拽住小辮子的各路僞善神佛?”楊欣然翻着一份文件夾,裡面都是CLOUD光顧客人的名單,密密麻麻寫了兩三張紙,“如果真是這樣,嫌疑人可不少。”
宋域看着名單就頭疼,蹙了蹙眉,“我也不清楚,但付莺的死大概率不是一起意外的車禍。”
“不是意外就是有預謀喽?”楊欣然一挑眉,“行,那就照你的話來順,我們送付莺去醫院隻有當時在場的人員知道,你總不會是在懷疑咱們内部洩密吧?”
宋域捋了捋混雜的思緒,懷疑自己的隊伍本身就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但昨晚的車禍太湊巧了些,逼着他去起疑心。
思想掙紮了片刻,“……你幫我一個忙,篩查一下昨天參加行動的所有人,看看有沒有人落單或者是找借口離開過。”
“你還真覺得群衆裡面有叛徒啊?”楊欣然努努嘴,嘀咕道,“沈顧問你查不查?”
“他……”宋域的身形頓了一下,腦海裡浮現出檔案的事情,沉默幾秒後擺了擺手,“也查一下。”
楊欣然擡眼看他,揶揄地問:“我是不是也可以查一下你?”
宋域磨磨牙:“……”
神經。
楊欣然聽見樓道裡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循着聲音望去,看見一支帶着箱子與背包的警隊正在上樓,他們穿着統一定制的黑色工裝與短靴,胸前貼着各自的警号,袖口處隐約可以看見油漆及泥土的痕迹。
宋域看着那些人,沒講話。
楊欣然以為他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說道:“你不知道嗎?他們是後勤部裡最特殊的一支隊伍,負責對指定的兇案現場進行修繕,以免造成民衆的恐慌——看樣子應該是剛處理完了A大的現場。”
宋域應了一聲,視線瞟向窗外,鱗次栉比的高樓後就是成為了兇案現場的A大校區。
A大的校區,經過一個晚上的緊急清理,子彈殼和血迹等都被不留痕迹地清洗掉,牆上亂七八糟的彈坑用水泥重新補了窟窿,不幸殃及的窗戶也換上了嶄新的玻璃。
在短暫的一朝一夕間,這裡仿佛從未出過意外,昨晚種種似乎隻是所有人的一場幻覺。
“你們有關注昨天晚上在南台大道發生的車禍嗎?好慘烈的,救護車都被撞翻幾米遠。”
“能不知道嗎?我剛好帶着孩子去那邊新開的遊樂場,車都還沒下就聽見‘嘭’地一聲巨響,摩托車都飛起來好幾米。”
“我的天,你沒傷到吧?”
“這倒是沒有,隔了十幾米。”
A大雖然沒有了學生,但任課老師們還是需要回到學校更改試卷,三四個老師圍成圈,對昨晚發生的車禍評頭論足,談得那叫個眉飛色舞,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用勁,就怕講得不夠生動形象。
沈瀛手裡攥着車鑰匙,耳朵倒也沒漏掉這奇聞異事,他今早來上班就聽見了零零散散的内容,但也沒去細細琢磨,如今再次聽到,免不了在心底翻滾起一絲好奇。
“沈老師,前幾天多謝你了,”與沈瀛同一個辦公室的王老師從人堆裡擠出來,沖他揚起職場最不缺的笑臉,“感謝你幫我批了那幾本筆記,不然明年我又得碰見那幾個滑頭。”
“沒事,舉手之勞而已,”沈瀛溫和一笑,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擡腳的動作頓住,“對了王老師,你們剛才說的車禍是怎麼回事?”
“哎呦,就是南台大道那邊的車禍,救護車和摩托車撞了,雙方都被彈出去幾丈遠,”王老師啧啧搖頭,“那個肇事的摩托車車主腦袋砸在中央綠化帶的樹上,人當場就死了,好慘的。”
“要我說摩托車主要判全責,不僅在路上逆行,他還在那裡旁若無人的飙車,我估計是在外面酒喝多了——唉,我昨晚就跟我老公說,要他引以為戒,别喝了酒還在開車在路上跑。”
“就是,找代駕都可以,”王老師附和了幾聲,扭頭打量沈瀛,“沈老師,你沒留意昨天的新聞嗎?”
沈瀛搖頭。
王老師恍然大悟,熱心腸地說:“那你可以去京海新聞裡看一下,昨晚有記者進行現場報道。”
沈瀛颔首,左腳跟着右腳跨入了門檻。
王老師繼續融入大部隊,七嘴八舌地開始她的高談闊論。
沈瀛不緊不慢地接了一杯溫水,在手機裡翻出京海新聞的公衆号,手指剛點下去就看見了被置頂的一條新鮮資訊,一張慘烈且摻雜有警示和嘩衆取寵意味的現場照片,具有沖擊性地撞入他的目光中——
【震驚,光天化日之下竟發生了這樣慘無人道的事情!】
他點開這條掌握了流量密碼的醒目标題,下一秒,一段視頻彈了出來。
“昨晚十九點二十三分,我市的南台大道發生一起嚴重的車禍事件,一輛高速行駛的摩托車與一輛載有病患的救護車相撞,據悉,已造成至少三人死亡,接下來請跟随我們的鏡頭一起……”
鏡頭一晃,陡然從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肉高牆中擠出,直接聚焦于慘烈的車禍現場,來了一個超廣角拍攝。
車禍造成的碎片七零八碎地分布在公路上的各個角落,肇事的摩托車斜斜地癱倒在路旁,尤其是車頭部分,直接被怪力折疊。
救護車也沒好到哪裡去,斜斜地傾倒在另一邊,車門凹陷進去了一大塊地方,玻璃渣子碎裂了一地,在四周閃爍的燈光下折射出忽明忽暗的光芒。
急速趕來的救護車的聲響由遠及近,八九個醫護人員躍入畫面,推着擔架車和急救箱直奔撞飛的救護車和早已咽氣的肇事者。
“現在我們的救援人員已經趕到,救援工作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看,已經救出來了一個人!”
握着話筒的記者蓦地一個回頭,瞧見一個女人被救援人員從車窗裡撈了出來,她渾身上下全都沾滿了鮮血,好似在紅墨水裡淌過一般,一動不動地任由救援人員擺弄她的四肢。
鏡頭猛地向前拉去,給了那個血肉模糊的女人一個正臉照,陡然間,一張慘烈且不幸的面孔占滿了整張屏幕。
與此同時,沈瀛抓着玻璃杯的動作猝然一凝,指尖本能地痙攣一瞬,張嘴吐出一個熟稔的名字——
“付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