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嗎?”顧言池淡淡道。
陸明筱站在門外,憂傷地看着顧言池這幅冷淡的模樣。
他襯衫筆挺,居高臨下,掏着褲兜,手撐在門沿沒動,目光淡淡地落向她,每一個頭發絲都寫滿了戒備。
曾幾何時,他對她不是這個樣子的。
她永遠記得,她初次被顧亭山帶回家,在這個家裡,她第一次見到了顧一鳴。
他坐在陽光充沛的窗台,低頭看着一本書,一雙長腿優雅地交疊着,神情專注,凝神若有所思。陽光照在他英俊如雕塑的一張臉上,宛若遺世獨立的王子。
那一刻,他擡起頭,靜靜地看着自己。
他的眉梢間俱是冰冷的審視。
她從他的眼中能看出,他并不喜歡自己。
晚餐,他坐在她的對面,禮貌周到,眉眼舉止始終淡淡的。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優雅英俊的男人。
也不敢想象眼前這個看上去跟她一般大的男人,會是她名義上的繼子。
之後,她很快住進了顧家。
因為特殊的關系,她開始小心翼翼地讨好起他。
他像是所有的書中那種可望不可即的天之驕子,對她永遠淡淡的,保持着應有的距離。
他從來沒給她難堪,一直對她溫和客氣,但也不接受她的任何關照。
很顯然,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外人,并不能走進他的心裡。
很長的時間裡,兩人一直保持着微妙又尴尬的家庭關系。
故事是從什麼時候改變的呢?
顧亭山隻允許她住進顧家,卻不給她應有的顧太太的身份。很快,她年輕又尴尬的身份,引來了顧氏其他親朋明裡暗裡的打量與嘲弄。
在一個中秋家宴,顧亭山的三外甥喝多了酒,不懷好意地看着她。
酒足飯飽,每個人都喝多了,之後便張羅着一起打德州,顧亭山難得高興,很快沉浸其中。
她有些不适,推脫着上樓休息,那個男人尾随其後,将她堵在了客房。
他扯開領帶,堵住了她的嘴。她想要大聲呼救,顧亭山卻玩的興起,根本聽不到樓上的動靜。
意識到無人幫她,她很快閉上了嘴,絕望地落下淚。
顧亭山的背景,是她拼盡一生,能夠到達的頂點了。
能夠成為這個顧太太,她幾乎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和手段,她花費了整整五年,才如願以償成為了這個家的女主人。而現在就差最後一步。
她馬上就會得到自己想要的金錢和地位,但是另一個階層撲面而來的壓力,也随之接踵而來。
這份巨大的鴻溝和差距,不是她一朝一夕能夠抹平的。
她還要努力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
顧家地位顯赫,他的旁支也都非富即貴,他們沒有一個人看得起她。
就連顧亭山,也是把她看成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
就算再喜歡她的身體,他也不一定非得讓她當這個顧太太。
如果被衆目睽睽現在發生的事,她一個勢單力薄的外人,是不可能抗衡的了他的親人的。
她會被掃地出門。
甚至淨身出戶。
她又驚又怕,不敢反抗,隻能哭着小聲求他,卻愈加激起了身上醉鬼的興緻。
就在她絕望無助的時候,他出現了。
一隻清瘦修長的胳膊,輕而易舉地拽開她身上的男人,随即擡起長腿,一腳将他狠狠踢開。
她蜷縮在角落,驚懼地擡頭,看着他持着一張雲淡風輕的臉,怎樣一下又一下将男人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她看的心驚膽戰,湊過去,輕輕拽住他的衣角,求他住手,并且央求他不要将今晚的事告訴别人,尤其是顧景山。
他錯愕,轉頭看着她,滿臉不解。
她被這灼灼目光看的心虛,總有種自己内心深處的權衡心思,都被他看了出來的錯覺,因為她看到他的目光從剛才的錯愕,又變成了一貫的滿滿冷淡。
甚至還有一點怒其不争的鄙夷。
他最終履行了承諾,緘默其口。
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感到了失落。
當夜,顧景山雖然喝了很多酒,但是也沒有放過她,甚至更加熱情。
他紅光滿面,絲毫不知她在今晚經曆了怎樣的驚吓,而那一張充滿酒氣的臉龐撲過來的時候,又再次讓她回想起了不願想起的難堪記憶。
她有些惡心地想吐,恍惚之中,又慢慢浮現出了顧言池那張英俊冷淡的臉。
他是在這個冷漠華麗的家庭中,第一個出手幫助她的人。
那一刻,她的心中突然湧上一種造化弄人的悲涼。
之後,她試圖對他表達感謝,不出所料仍是被他淡淡回絕。
但她能夠感受得到,他對自己的态度似乎有所軟化。
這讓她心中升起一點希望。
也許終有一天,他能夠接受她,與她成為真正的家人。
而現在,他對自己退避三舍,形同陌路。
這種巨大的反差感,撕扯着陸明筱的心,令她漸漸喘不上氣來。
“……小池,我們聊聊好嗎?”她看着他。
顧言池哼了一聲。
聲音很輕,但她聽得到。
“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