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凝攪動着熱騰騰的山藥粥，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向對面。

顧言池坐的筆挺，正在吃着一塊香辣蟹，姿态優雅從容，要不是手裡拿着筷子，嚼的嘎嘣嘎嘣脆，還以為他吃的是鵝肝牛排。

山藥粥将胃裡裹的暖暖的，一股暖意順着味蕾擴散到了身體的各個地方。

溫凝看着顧言池，想到了什麼，忽的笑了笑。

但是這一點無聲的動作，似乎還是驚擾到了敏銳的他。

顧言池放下筷子，擡頭看她，“你笑什麼？”

“我在想，你為何會從美國回來了。”

“你這麼養生，肯定跟那邊的習慣……嗯，”溫凝努力想了一個字，“格格不入。”

顧言池成功被逗笑了。

“算是一個原因。”顧言池笑了笑，“但也不是不能克服。”

“所以，你是為什麼回國呢？聽莉莉說你在華爾街上班，這樣好的工作，為什麼不繼續待在那裡工作呢？”

察覺到顧言池朝她看了過來，溫凝臉一熱，忙狡辯道，“别在意，我隻是随口一問。你如果不想說，可以不說。”

“沒什麼不能說的。”顧言池淡淡道，“國内如今發展的非常快，想回國試一試。而且，我也不喜歡那裡。”

這是顧言池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吐露内心的想法。

曾經的顧言池是一塊高高挂起的鑽石，三百六十度透明可見的完美，仿佛任何一個角度都找不到瑕疵。

似乎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的負面情緒和挫折。

溫凝心中一動，忍不住順勢問道，“為什麼不喜歡？”

“也許是被資本世界堆砌出來的默契和習慣，那種過于自由的利己主義，始終覺得自己難以融入。”

溫凝：“我大學時期看過一部電影，叫做華爾街之狼，華爾街是不是真的像電影裡拍的那樣？”

顧言池莞爾一笑，“倒也沒有電影裡那樣荒誕和誇張，但是某些方面也有一定的參考性。”

“比如？”

“比如，”顧言池想了一想，緩緩道，“在那裡工作的人，可以說是全世界最優秀的精英才子，每個人都有着一萬個點子和想法，在對待一個相同的目标時，我們确實就是一批訓練有素的狼，精準、迅速、風卷殘雲，然而如果獵物有限的話，很不幸，我們就會成為各自占山為王的虎，容不得第二個人來搶食，互相厮殺、毫不留情。”

“每個人都妄圖想用自己的力量翻雲覆雨，然而一到金融危機的時候，每天都會有人從曼哈頓的頂樓上跳下去。享受操縱全球金錢的快感，享受上一秒暴漲下一秒又跌停的感覺，比賭博要刺激百倍，高壓的環境容易滋生放縱和瘋狂，酗酒、大麻、玩女人……”顧言池哼笑一聲，“這樣的事情，太司空見慣了。”

溫凝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間都忘記了吃飯。

她突然發現，顧言池竟然很有講故事的天賦。

她想了想，看着眼前的男人，難得說了幾句良心話，“你知道嗎？在成大的時候，我就一直覺得，這世上沒有你解決不了的問題。”

“當初周莉告訴我你去了華爾街，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你的性格挺适合那裡的，好像你這樣的人，就應該在那樣的地方大展身手。”

顧言池蹙眉，一針見血道，“你是在說我心髒吧？”

溫凝屬實沒想到他一眼就發現了華點，連忙擺手辯解，“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能力出衆，像你這樣的優秀人才，肯定會在那裡發光發熱。事實證明，你後來确實在那裡混的如魚得水。”

顧言池目光炯炯的眼睛定格在她臉上，片刻後，嘴角一扯，無奈道，“……好吧。”

“不管怎樣，我就當做你是在變相地誇獎我了。”

“……當然是誇獎了。”溫凝懸着的心放了下去，也跟着讪讪笑了笑。

顧言池不語，靜靜看着溫凝。

氣氛安靜了片刻，他忽得低下頭去，輕輕笑了一下。

很快，他又擡起頭，重新看向她，“你知道嗎？”

“從你這裡得到對我的誇獎，真的很不容易。”

“我知道，”他用獨屬于他那情人吐露般低緩的、充滿磁性的聲音緩緩道，“這麼多年，你一直都不太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