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繁星明亮,像水洗過的碎鑽被上帝随意抛在天上,威姆斯洛今晚的夜空格外美麗。
範戴克注意不到,他心裡裝滿零零碎碎的小事,思緒從這一件蹦到那一頭,一會高興一會煩惱,各種情緒擠成一團,不知不覺竟然走了半個鐘頭,前面又出現梅西的家。
範戴克站在那棟樓不遠處,望着二樓側面的窗戶,燈光悄悄跳躍在窗外樹梢,裡面的人影卻不肯露出一片衣角。
範戴克知道,那是梅西的卧室。
才分開半個小時,他就想他了。
他繼續往前走,忽然聽到院子裡傳出豪爾赫的聲音,似乎正在打電話。
範戴克躊躇片刻,等豪爾赫走進房子裡,他仍遲疑着不敢靠近,也不願意離開。
這麼晚了突然再次拜訪,用什麼理由合适?不,再正當的理由也會奇怪吧。
他目光掃過梅西窗外那棵樹,眼睛一亮。
梅西剛從浴室出來,裹着厚厚的浴巾坐在床上擦頭發,突然聽到奇怪的砰砰聲。
他循着聲音來源望過去,一粒石子正好砸在玻璃窗上。
“維吉爾?”梅西走到窗邊,樓下院子裡站着一個眼熟的身影,高高舉手朝他微笑。
梅西心跳快了兩拍,連忙打開窗戶對樓下招手,無聲做出口型:“你來做什麼?”
他知道自己問了句廢話,手機下一秒收到對方發來的語音:“好想你。”
他垂着眼睛默默聽了好幾遍。
範戴克把手機揣進兜裡,搓了搓手開始爬樹。
此刻夜色已深,路上偶爾有汽車行駛過,留下輪胎劃過地面的尾音,遠處每一道光暈都屬于不同的人家,藏着不同的喜怒哀樂。
範戴克爬樹爬到一半,樹下響起小動物的嗚咽聲,他随意向下一瞥,天太黑沒看清是什麼,他也并不在意。
牆外有行人經過,一邊走一邊喊着一個名字,似乎在找人。
範戴克往樹幹背面挪動,盡量避免被人發現。
然而那幾人站在院子外面不走了。
弗格森挽着妻子的手,溫聲安慰她:“别擔心親愛的,我們明天多叫上一些人幫忙一起找,吉爾不會有事的,它總該還在這個鎮子上,現在天黑很難找,我們先回家吧。”
他的兩個侄子也出口勸道:“是啊,您感冒剛好,外面太冷您先回去吧。”
凱茜女士語氣難過:“吉爾那麼小,我才剛領養兩天,它對這裡又不熟,能跑到哪去呢?”
範戴克一動不動地趴在樹後,他聽出來了,是熟人。
衛衣口袋裡的手機突然掉下去,沒有砸在草坪地面,而是砸在一個柔軟的物體上,發出軟糯的“嗷嗚”叫聲。
“汪,汪汪!”被砸到腦袋的小狗仰頭沖他罵罵咧咧。
範戴克臉黑了。
“吉爾,是吉爾,我聽到吉爾的聲音了!”弗格森夫人環視一圈,高興地朝聲音方向走來,“噢,小可愛,你在哪,快到媽媽這裡來。”
範戴克本就黑的臉色更黑了。
他猶豫了一秒,弗格森侄子突然指着樹上大聲說:“那裡趴着一個人!”
另一個侄子也看見了:“真的!是不是賊?!”
兩個年輕人同時拿出手機開始錄像。
弗格森夫人愣了下:“這棟房子好像是梅西的新家?”
範戴克死死抱住樹幹,不肯露出正面讓他們看到,正在這時,房子大門打開,豪爾赫聽到外邊動靜似乎要走出來查看情況。
電光火石間,範戴克靈光一閃,蹿下樹後立即脫掉上衣包住頭,把臉藏得嚴嚴實實,飛快翻牆跑走。
落地時不小心一腳踩到狗尾巴,被緊跟身後從狗洞裡鑽出的小狗氣勢洶洶追了一條街,弗格森的兩個侄子開着攝像去追小狗。
三個人一條狗在深夜的威姆斯洛一路狂奔。
弗格森恍恍惚惚,覺得那個身影莫名眼熟。
豪爾赫剛出門,隻看見一個半裸的人影翻過院牆刹那間跑出幾十米,他皺着眉,和留在原地的弗格森夫妻相互對視,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梅西從樓上跑下來,他身上還披着浴巾,頭發半幹不濕,一臉複雜地望着跑遠的背影。
今夜的威姆斯洛景色很好,可惜無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