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主城——
紅豆紮着個小髻,懷裡抱着一木制長盒,行色匆匆,穿過庭院層層疊疊的碎石假山,遠遠地就聞着煉丹房裡的丹香,嘟囔着:“師傅今天破天荒的居然在煉丹?”,複搖搖頭,加快了腳步往煉丹房内走去,以免誤了事。
一邊走,還一邊大喊:“師傅!東西我取回來了!”
待他站定,看清了房内丹爐旁煉藥的人,突然雙目瞪大:“師兄?!”
房内的男子發鬓斜散,眼下透着幾分淡淡的烏青,身上的竹紋長袍也布滿了塵埃,看着像是趕了很久的路,也很久沒有睡好了。但哪怕如此,這人依舊面色柔和,嘴角帶笑。
“紅豆?你回來了。”
正是柳清萍的大弟子,亦是唯一的親傳弟子,柳溫玉。木系單靈根修士,如今已經是元嬰期,自幼跟随柳清萍修煉,是個不可多得的煉丹天才。
假以時日,在丹術上的成就必定會超過柳清萍。
紅豆興奮過後,又想起了那個不靠譜的師傅,再看師兄風塵仆仆,卻還要在這裡煉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必定是師傅嫌麻煩,又見師兄回來,便索性讓他來救那個從荒村中帶回來的人。
至于師傅?紅豆肯定,她一定是跑哪去喝酒了。
西州主城的酒,天下聞名,她豈有不去之理?
而這邊柳溫玉為了這爐丹藥,一時也騰不出手,隻問紅豆:“師傅讓你取了什麼東西?”
紅豆闆着張小臉,皺着眉打開懷裡護着的包裹,赫然是一朵嬌豔欲滴正在盛放時刻便被摘下的赤雲牡丹。
紅豆邊小心翼翼地取出赤雲牡丹,邊道:“這是師傅讓我拿的,說是為了救那個人。”
想起不遠處廂房裡的人,紅豆也有些唏噓。
這都十來天了,還沒醒,可見傷勢之重。
柳溫玉點點頭,知道這赤雲牡丹便是煉制天元還陰丹必須的一種藥材,若不是恰好他們此時身在西州,隻怕還真難尋。
柳溫玉吩咐紅豆将赤雲牡丹的根莖切掉,再混合龍魂水将其搗碎成泥,細細塗抹于花瓣處。待花瓣将其完全吸收,鼓脹起來,變成濃郁的黑紫色,就要立刻将花瓣一片片取下。
紅豆雖未正式行拜師禮,還不算上柳溫玉的師弟,但他跟在柳清萍身邊做藥童已經有很多年了,平常這些處理藥材的活計也都是他在幹,因此柳溫玉對他還是放心的。
隻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便專心看着眼前這煉丹爐。
這爐裡面的丹藥,也是要給廂房那人的。
柳溫玉對他師傅随手撿人,又不計其數地耗費大量珍貴藥材救治的行為已經習慣了,也不會多加幹涉。
畢竟若非如此,他隻怕也早就死了。
此次師徒兩人在西州相逢實屬偶然,柳清萍是奉了宗主之命前來,為的就是煉魂荒地内的江月雙影草。
當然,朝天宗不會隻派柳清萍和紅豆兩個丹師去,宗門的先行隊伍已經前往荒地了,等他們确定好位置,再通知柳清萍前去。
至于柳溫玉,他如今丹術小有所成,便早早就出門遊曆去了,如今也隻是恰巧偶遇罷了。
紅豆麻利地幹着手上的活計,又忍不住對這位常年不在宗門的師兄感到好奇。
這位師兄性子溫和卻刻闆,就比如,宗門上下皆知,師傅早已确定會收自己為徒弟,缺的隻是一個拜師禮而已。
可柳溫玉卻始終不肯改口喊師弟,隻說于禮不合。
早年紅豆還以為是他對自己有看法——畢竟柳清萍都默認了“師傅”這個稱呼。
又知道柳清萍對這個弟子的在意程度。
隻怕柳溫玉看自己不順眼,一句話便斷了自己的修煉之路,于是愈發小心對待。
但後來發現,柳溫玉這個人,嚴于律己,寬以待人。他雖從不喊紅豆師弟,但紅豆喊他師兄,他也不會刻意糾正,使其難堪。
甚至在紅豆有疑難時,也會毫不吝啬地教導。
再加上紅豆原本就是個聰明又讨人喜歡的性子,如此一來,兩人的關系不說親密,卻也相處融洽。
此時紅豆已經将泥完全塗抹,隻等花瓣吸收,有些無聊,便偷偷看自己師兄。
豐神俊朗,哪怕是滿面疲憊也蓋不住他的出塵的氣質。
心中驕傲,又有心加深關系,便随口扯了個話題:“師兄,你說隔壁那個人還能活麼?”
柳溫玉頭也沒回,淡淡道:“紅豆,煉丹要專心。”
好吧。
就知道會這樣。
柳清萍為人不正經,又相處地久,紅豆不怕他,柳溫玉的性子雖說溫和卻又有些嚴肅,紅豆還是有些怵的。便隻好老老實實轉頭盯着牡丹花瓣。
轉眼便三個時辰過了,紅豆捧着新鮮出爐的丹藥,對柳溫玉勸道:“師兄,你先去歇一歇吧。”
柳溫玉搖頭:“那人我還不曾見過,師傅隻說傷得很重。但既然将人交給我,自然要前去看看。”
紅豆拗不過他,隻好在前面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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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内,時蘅其實早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