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柔弱的白花躺在餘雪君的手心處,“砰砰”直跳,她心中突然湧現出一股莫名的悲傷,揪得難受,以至于她的手微微發顫,不由得放緩了自己的動作,隻覺得捧的不是一朵輕若無物的花,而是一顆重如千鈞的心。
“餘道友?”忽聞時蘅驚詫的聲音。
餘雪君仿佛還沒有從那股悲傷的情緒中抽出神,好半天才擡頭,不解地問:“怎麼了?”
時蘅從喬虞年袖口處掏出一張手帕遞過去,餘雪君這才發覺自己臉上冰涼一片,竟然落了淚。
為什麼?
餘雪君接過手帕,低着頭,有些慌亂地擦去了眼淚:“抱歉,見笑了。”也因此,她錯過了時蘅不忍的眼神。
兩人目的已經達到,也不打算久留,沒說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餘雪君望着掌心的花發愣,突然,她急聲喊住了時蘅:“等等。”
時蘅的腳步頓住。
“白添恭呢?”
“他......他完成了自己的心願,離開了金甲城。”
餘雪君懵住了,但很快收斂了神色,喃喃道:“這樣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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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年前,白府。
“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白家的養子了,原先的名字不好,以後,你就叫白添恭罷。”高高在上的人一錘定音,從此以後世上再無乞兒袁遙,隻有白家大公子白添恭。
袁遙......不,白添恭俯下身,對着白家主重重地磕了個頭:“多謝父親。”
作為一個街頭巷尾處流浪,隻能到處乞讨的乞丐,白添恭很清楚自己是走了大運,才能被白家這種世家收為養子。
那日他正和一頭兇狠的野犬搶奪食物,具有兇性的東西,你不能怕它,要抛下人的一切,作為一頭狗去和它争吃的和地盤,這是十二歲的白添恭爬摸打滾,幾次差點被吞入腹中才明白的道理。
這一次,他也赢了。
白家主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捧着一條狗腿,吃得滿臉鮮血,見有人來,立馬将食物藏在身後,豎起了防備的刺。而白家主面無表情,揮一揮手,他便暈倒了,緊接着就有人來将他帶走了。
白添恭泡在水池内,這幾日在白家吃得飽穿得暖,下面唯一一個弟弟白桦生性呆愣,不愛說話,不是驕縱不容人的性子,這簡直是神仙一樣的生活。
與野狗搶食都仿佛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
等他熟悉了白家後,白家主将他叫道跟前,告訴他:“你既然是白府長子,那就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十二歲開始修煉也不算太晚。”
從那一日開始,白添恭就跟着白家弟子修習,各種神奇的術法讓他看花了眼,心中更加堅定要報答白家主的恩情。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比任何一個弟子都更為勤勉努力,甚至是不要命一樣。
旁人隻能看到白添恭的飛速進步,卻不知道他夜夜夢中驚醒,他害怕白家主發現自己是一個廢物,讓他再回到朝不保夕的時候,所以不管多大的苦,他都自己咽下。
直到有一天,白添恭練劍回來,見到桌子上有一瓶丹藥,是上好的回春丹。而他這個月的份例早就用完了,這是誰的?
白添恭四下看看,就見在門口花壇邊蹲着的一個小團子。
是白桦。
白添恭攥緊了手中的藥瓶,第一次真正清楚地認識到:噢,這是我的弟弟。
白桦好哄,甚至說根本不需要哄,而白添恭嘗遍人情冷暖,收斂尖刺,挂上溫和的假笑,帶個小孩子自然是小菜一碟。
白桦雖然不善言辭,但是其實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哥哥”有幾分好奇,也有幾分親近,可小孩子的直覺很準,他總覺得大哥雖然在笑,但是總有一種疏離感。這一點在大哥開始修習後就更明顯了。
于是他偷偷觀察白添恭,發現他經常受傷,白桦看着自己的丹藥,根本不需要猶豫,就送給了白添恭。
他也是聰明的,害怕白添恭因為丹藥來曆不明就丢了,于是躲在一旁悄悄觀察,誰知一個不小心,被發現了。
“阿桦?”白添恭溫和的嗓音傳來,“既然來了,就和我一起吃點心吧。”
兄弟兩個的感情越來越好,也認識了張家的姐弟倆。
張眠雲十三歲,正是最活潑好動的年紀,她弟弟才七歲,還在流鼻涕泡,張眠雲可嫌棄他了,于是常常來騷擾白添恭和白桦。
白桦對去不去玩這件事沒什麼想法,但白添恭想的就很多了。
張家雖說之前在走下坡路了,但這對姐弟一出生,局勢就不一樣了,而且是同輩人,多相處對白家來說并沒有壞處,至于落下的功課,晚間補回來便是。
四人小隊成立,張眠雲仗着自己年歲長,當了老大,計劃由她發布,而白添恭和白桦執行,至于張眠雨?
他看門望風。
招貓逗狗,爬樹偷桃,越不讓他們幹的事情,他們越要幹,四個人可真是将金甲城鬧的雞飛狗跳。
直到某一天,他們的隊伍裡多了個嬌滴滴的女孩子。
餘雪君此人白添恭略有耳聞,身體不好,三步一喘,五步一倒,餘家每年都要花費大量錢财在她身上,可總不見好。不僅如此,聽聞她還嬌氣愛哭鬧,兩家大人指着他們一個個叮囑過去,要好好照顧她。
這可真是來了個活祖宗!
四人小隊召開緊急會議,商讨了一番,張眠雨和她年紀相仿,便被姐姐派出去了,誰知餘雪君見到他就要湊過來那張圓圓的,還在留着鼻涕的臉,嘴巴一癟,要哭了。
白添恭吓了一跳,趕緊拉開張眠雨,掏出了随手采的花,熟練哄道:“你别哭,看,這是白靈花,你喜不喜歡?要是喜歡,我明天再摘來送你。”
餘雪君常年在家不得出,從未見過笑得這樣好看的小哥哥,聲音溫柔好聽,手裡捧的花也好看。
花香盈滿鼻翼間,餘雪君隻覺得腦袋都暈暈乎乎的。
張眠雲摸着下巴打量着兩人,推開求安慰的弟弟,一拍闆道:“好,很好,以後就由白大弟帶着雪君妹妹了!”
關于“白大弟”這個稱呼,白添恭是抗議過的,畢竟他就比張眠雲小了幾個月,但是沒有用,最後他也屈服了。
四人小隊成功變成五人小隊,但是帶着餘雪君,很多活動就不能開展了,白添恭也漸漸發現餘雪君其實并不嬌氣,或者說,她的嬌氣和無理取鬧隻是獲取關注的一種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