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摩德悄然将身後的盒子遞給她,低呼一聲:“跑!”
看到她堅定的眼神,蘭猶豫片刻,環抱住盒子轉身跑進漆黑的走道裡,後面的人立刻撥開身後的貝爾摩德追上來。
槍聲嗖嗖的,此起彼伏在耳邊回響,夜色深黑壓上船頭,一時根本找不到逃出去的路,隻能在黑暗中悶頭兜圈子,好不容易找到一條通往船舷下方的路,剛走兩步就見幾個持槍的陌生人緩緩從梯子下方走上來。
心跳失速,沒有猶豫的時間,她倒退幾步沿船舷往船尾方向跑去。
追她的人和下方上來的一隊人迎面撞了個正着,兩邊看上去都氣勢洶洶不遑多讓,似乎下一秒就會對拼起來。
她想找個屋子看有沒有能藏身的地方,一路找過去沒有一間屋子能從外面打開,不由心灰意冷。
貨倉的煙霧自下而上,彌漫于船舷之中,蘭被這股煙嗆得不住咳嗽,因她發出的聲音,朗姆其中一個手下發現了她,端起槍快步往她躲藏的位置靠近。
發現有人在接近,她微微挪了挪臀部,就在那人從轉角探過來的一瞬間,展開一個回旋踢将他撂倒在地,見對方仍有掙紮的迹象,又往他後腦勺補了兩拳。
還沒來及得松口氣,一顆子彈從遠處嗖地一下刮過臉頰,船尾凜冽的海風迎面吹散了長發,她捂住吃痛的臉往兩邊看去,後方黑魆魆的人影正在壓進,也就是在此刻,她清醒而絕望地意識到:
逃不掉了……
新一還在博士家,根本不知道今晚發生的事,如果她死在這裡,爸爸媽媽大概連她的屍體都找不到,這對愛着她的人來說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
不想臨死前還暴露自己的軟弱,可她實在有太多放心不下的人和事,就這麼死掉委實太不甘心,越想越難受,絕望之下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就在這時,背靠着的金屬門闆發出鎖芯轉動的響聲,在蘭還沒能反應過來時,一隻大手環住她的腰,猛然将她拖入身後的黑暗中。
咔嚓——門鎖上了。
一個高大黑影覆上來,将她壓在門闆上,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那雙散發着陰冷氣息的墨綠色瞳孔。
還有一絲酒氣。
心尖微顫,蘭下意識屏住呼吸:“你沒死?”
“你很希望我死。”
這是個肯定句。為了自己的小命,蘭連忙搖着腦袋矢口否認,“怎麼會!沒有……沒有的……”
“沒有?”琴酒哼笑,指尖拂過她臉上的血絲,“你撞我那一下不是挺賣力的?比那顆子彈威力都大。”
蘭被他赤裸裸的調侃堵得說不出話,沉默時分突然想到那顆子彈,急忙伸手探入他胸間敞開的上衣内,沿冰冷堅硬的肌膚觸到一灘濕濡,卻沒碰到預想中的傷口,不由面露困惑。
琴酒眼色一暗,抓住她不安分的手,“你在摸什麼?”
蘭微微怔住,這才意識到自己心急之下的行為有些越界,且不說面對這樣一個成年男子很不禮貌,就是面對琴酒這樣危險的生物,剛才的行為和在老虎身上拔毛沒有區别。
她尴尬地笑笑,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你不是中彈了嗎,怎麼會沒事?”
琴酒沒有回答,起身踱步到窗桌邊沿,執起酒杯對着月光抿了一口,“血包而已,朗姆是個急性子,總會忽略這些細節。”
蘭眨眨眼,“那我聽到的落水聲是……”
“事前準備好的。”
這麼說,他是假裝中彈再從窗外翻到了隔壁的房間……
每一步都在他的計算之中,蘭回想自己在船艙裡的行為無異是多此一舉,反倒有些弄巧成拙了,心裡莫名覺得不是滋味,隻能睜大眼睛怒瞪着他。
琴酒凝視她不忿的表情,勾起唇角,“怎麼,剛以為自己要死了,在外面哭得跟隻小花貓似的,現在就有勇氣瞪我了?”
“誰哭了!”蘭被他的話噎住,仍咬着舌頭嘴硬。
但不知為何,這一刻她心底确實無端生出一種奇妙感覺,奇妙到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不願去探究。
琴酒不會殺她,至少現在不會……她這樣告訴自己。
她不會忘記琴酒做過什麼壞事,而他似乎也根本不覺得剛剛在船艙裡铐着自己去逼迫貝爾摩德是一件多麼惡劣的事,所以此刻才能宛如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若無其事地逗弄她。
意外的沉默讓空間多了幾分逼仄感,琴酒向她走來,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朗姆的聲音:“人在裡面……”
蘭惶然看着琴酒抓住她的手,手心傳來的溫度讓她莫名生出一種安全感,這一刻,她感覺自己無條件相信他。
月光照在窗舷下平靜的海面上,暗流滾滾,仿若能吞噬一切喧嚣。琴酒捂住她的耳朵,“會遊泳嗎?”
“什麼?”
“吸氣。”他似乎沒有多餘的耐心,蘭還沒準備好,就感覺被他深邃無邊的懷抱完全籠罩,杜松子灼烈的味道麻痹了她的感官,還沒跳下去,溺水感已湧上鼻尖,隻能緊緊環住他的腰不放。
随着失重感一起墜落的,是她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