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他躺在手術台上，四肢被綁住，一動也不能動。

旁邊圍滿了穿白大褂的醫生和助手機器人，他們正在商量些什麼，他卻聽不清。

當針刺入身體時，他渾身的血液像凝固了一樣，青筋暴起，肌肉抽搐，冷汗如瀑。

他想起來了，這是當初他被改造時的情景。

他失神地看着頭頂的無影燈，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原來這麼痛。

不知道她怎麼忍下來的。

明明她最怕疼了。

後來他疼暈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再次醒來之後，他的身體已經全部被改造了。

他變成了似人非人的機械。

夏以晝夢醒，發現才過了十分鐘，便躺在床上發呆。

從妹妹被帶走那天算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27年兩個月15天。

将近一萬天，太漫長了。

他側頭看向代傑，那人正對着顯示屏，弓着背，專注地在研究什麼。

顯示屏發出幽幽藍光，勾勒出代傑的輪廓，又像要把他吞沒。

基地裡安靜得可怕。

“你是第幾代了？”夏以晝突然開口。

代傑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轉過身來：“你醒了啊，這才十分鐘……我是第六代了啊，前幾天不才更新？還是你給我插的芯片，難不成你忘了？”

夏以晝愣住，而後很快很輕地笑了下：“是啊，我忘了，誰讓你更新換代那麼快。”

“我這還不是要保持最佳狀态嘛。仿生身體用一個少一個，你以為我想這麼奢侈啊。”代傑擺擺手，又轉了回去，“有時候真羨慕你，改造體壞了可以修，數據也可以實時更新，也從不會累，一具身體能用幾輩子。哪像我，動不動就要拷貝數據、更換宿體，麻煩得很。這票幹完，我就把數據都存下來，藏到一個地方，再也不當人類了。”

代傑還在嘀嘀咕咕，夏以晝卻聽不進了。

不會累嘛……

他體内的肌肉早已被冰冷有力的機械代替，除非關節生鏽電池沒電，他可以一直運作到世界滅亡。

但他還是固執地保持着二十多年前還是人類時的習慣。

比如工作之後都要躺在床上休息一下，盡管他早已無法入睡，也還是在腦中播放一些片段，騙自己是在做夢。

他一直都在假裝自己還是個人類。

可是他裝得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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