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說的話,隻有那一雙淺金色的眼睛,如有神光。
風長雪自然是聽見了這句話,勾唇一笑,“日後要謝,就去謝無名峰上的妄時。”
“我聽過那位佛修大人。”
“姐姐是佛修大人派來的女菩薩?”
風長雪不再多言,直接點了一個看上去還算清醒的弟子,讓他說了來龍去脈。
“七天前,我們跟着試煉木牌的指示走,在村裡遇見了一個迷路的小孩兒……他帶我們走到這裡,小孩兒也不見了,我們也迷路了。這裡有毒霧,能進來,出不去。師兄為了趟過毒霧,抓了毒蜈蚣,咬自己……他說……他說要我們等他回來,但是他分明已經……已經……”
——已經變成了綠毒屍的師兄,呆呆愣愣杵在風長雪身後。
小弟子說得颠三倒四,越說道後面,鼻音越重,眼角通紅。
和風長雪預想得差不多。
這一片是土族的遺址,故人已殁,但還殘留着很多當年的陷阱。
有些不幹淨的東西,借這個地利之宜,将活物诓騙到這些陷阱裡來。
“深山老林,渺無人煙之地出現個小孩兒,也隻能騙騙你們這些個小笨蛋了。”風長雪搖頭,清點了一下人數。
死兩人,重傷兩人,輕傷七人。
風長雪查看了第一具屍體,的确是中毒而死。
死了三天有餘,在這種潮濕的山林中卻不見腐敗之相,全身煞白,除了毒蛛蛇蟻外沒有生出其他蠅蟲。
風長雪依舊懸指在屍體印堂之上,流光一過,輕道了一聲,“孚令草芥,起來吧。”
死屍蓦然睜開眼睛,瞳仁死白。他曲了曲僵硬的關節,面無表情地從泥濘裡爬了起來,一綠一白,兩具走屍并排站在風長雪身後。
這裡的弟子原本都是去玄門求學的弟子,最多的也是懂點皮毛,哪裡見過這樣的景象。
他們又是驚駭又是緊張,膽大的在前面,膽小的紛紛縮在了最後,嘴裡小聲地喊着兩具屍體的名字。
風長雪看着這些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眼中帶着又怕又羨的光,随口提點了一句。
“道修求生,佛修求終。你們既是去玄門求學,第一課便是要學會怎麼好好活着,不是每回都有人來救你們的。”
随後,風長雪将自己一半的經脈暫時封住,帶着兩具走屍,直接踏進了毒霧之中。
毒霧又粘又濃,密不透光,似乎總有一雙眼睛潛伏在深處,暗暗窺伺着風長雪的一舉一動。
風長雪并不想浪費時間,勾起銀鍊,當空一擲,銀鍊迅速脫手,以風長雪為中心,飛速盤旋開,氣流震蕩,掃開一大片濃霧。
樹林間沒有任何活物的動靜,就連一路上窸窸窣窣的蟲蛇也不見了,但那種被窺伺的感覺并未減少。
她眉心微蹙,向上擡頭。
巨大的榕樹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從極高處懸下氣根,每一支氣根底端,都像風鈴一樣,倒挂着一具具屍體。
屍體年代久遠,身着土寨服飾,面頰眼下皆有紋身,又因長久的倒挂而有些變形,使得脖子和四肢奇長,屍身幹癟,隻有一層薄膜似的皮膚附着在骨架之上,眼眶中空有兩個幽幽黑洞。
他們在空中輕輕晃着,臉卻齊齊地朝着風長雪,原本哭喪的嘴角仿若微笑。
若是忽略這過于怪異的環境,委實稱得上“熱鬧”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