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們?
君莫言同那岑姓官員竟這般嗜甜?糕點暫且不言,糖漬果脯,配着清茶一道,也難吞下幾顆,個個都喝了什麼苦藥呢?
駱美甯見尹錦素抽抽噎噎似想哭的模樣,心道她還是個孩子,忙拍拍她後背,“可是餓了?”
尹錦素擺頭,“錦素飽着呢,隻覺得他們對道長不甚好......晌午時,在輿車内聽他幾人說道,均言感激您的救命之恩...到底隻是嘴上說說罷了。”
她将油布包往駱美甯懷裡推了推,又摸出一塊上好的白面幹糧、一瓷瓶蜜,笑眯眯地遞給她,“給道長留的,可香了。”
雖說不餓,但饞蟲起了。
腹中嗜甜,一股子莫名感抓撓着食道。
駱美甯終是向自己妥協,卻将東西同尹錦素一齊對半分了,就連油紙也撕了一半。
掀開布簾,她探頭往外眺望。
少頃,抽身回來,“錦素也用點兒,我瞧下一城甚遠,夜裡不曉得何時能至,好歹墊墊腸胃。”
尹錦素卻說什麼也不受。
駱美甯隻得将油紙包擱在她手上,以這時候的‘行話’勸她,“你是否正待嫁呢?”
尹錦素怔愣片晌,微微颔首,“或許?”
“對方,你可中意。”
兩頰飛紅,她怯怯道,“中意。”
“若你有意替他生兒育女,便多吃些,養好身子。”
尹錦素又捂臉,卻比方才妙俏許多,她低聲道,“道長莫打趣錦素。”
駱美甯見她态度漸軟,便安心吃起東西:大抵還是餓的,三兩下就将東西吞了個遍,隻留了幾顆糖漬果脯在油紙中。
偏頭再看她,仍小口小口,似是十分珍惜。
駱美甯更覺奇怪,難道王府中的貴女還差這兩口甜食?
心下愈發肯定年成糟糕,糧食告急......又猜想這些怕不是花了尹淼許多銀錢——還挺大方。
駱美甯悄然笑了笑。
估摸着方才一席話小姑娘當了真,待她終将口中之物咀嚼完畢,入了腹中,才又道:“你可及笄?”
尹錦素眨眨眼,“前不久。”
駱美甯若有所思地一面瞧她一面颔首,“怪纖瘦的,平日膳食如何?”
“正常。”尹錦素不解,尾音上揚,“怎麼了?道長?”
“哎,”駱美甯歎氣,“癸水可至?”
尹錦素颔首,“前年便至,來了三四回呢。”
兩年隻來三四回?想問她是否有人教導、是否請過郎中,又以及小姑娘自叙的身世,忙收回嘴邊之言,改而道:“可多?”
尹錦素倒是不避諱她:“多少論多?帕子染透。”
聽小姑娘方才的話,倒像是不怎麼疼,駱美甯放下幾分憂慮。
她忽而正襟危坐,往小姑娘面上四方點了點,又阖上眼伸出手指裝模作樣地掐算。
“怎麼了?”尹錦素這才真慌了,言語間也有些急躁。
駱美甯也不馬上采她,盤了腿,約莫半炷香後才收手。
睜開眼,她緩緩道:“我觀你面相、氣運、機緣種種...方才神遊太虛...現有機要訴與你聽。”
模樣到底還是有幾分唬人,尹錦素忙答,“謹聽道長教誨。”
她昂這頭,仍雙腿盤坐,“你此生如想少病少災,若尋夫家,還需先尋郎中調理,待癸水規律再言其他。”
“規律?其他?”
“你可有生兒育女的打算?”
尹錦素揉了揉臉頰,“能諸般順利,肯定生兒育女,若無後,豈不遭人嗤笑?”
向來如此,就對嗎?
小姑娘自己尚未成熟,議親不久便要遭受生産磋磨——人命比陰陽判官手中紙還薄些。
“心病雖能成魔,卻有心境來轉,世上千萬類苦楚加身,唯有病痛實實切膚,先論健全之事,再論其他。”駱美甯牽了她的手,隻覺得亦冰得厲害,“生育之事,最好推延至桃李年華,愈時一切十分有八分水到渠成。”
言罷,為了自己這‘神婆’能扮得更像些:她推開尹錦素的手,接連發顫發抖,直至頭頂發髻内的簪钗垂落至車座褥子面上,才轉了轉瞳孔,喘着氣,佯裝回神。
駱美甯問:“此前,可是後土娘娘臨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