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條條點開紅點點,程瑤瑤問她到家沒,周韫宜叮囑她半夜如果醒了可以去樓下喝碗湯暖暖胃,陳慕舟好奇她今天受了什麼刺激。
最後還有陳謹川,他準時打來視頻電話發現沒人接,後面大概是問了陳慕舟,又發消息過來。
【醒來告訴我。我随時在線。】
紐約和國内正好十二個小時的時差,許雲想毫無心理壓力地撥了過去。
這才留意到陳謹川的微信頭像是機器人瓦力的手部截圖,兩個關節的機械手指高舉着青蔥綠葉的植物。這部沒幾句台詞的電影,她看了不下五十遍。
電話很快接通。
紐約正是下午時間,光線明亮,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就這麼直接怼在她面前,極具視覺沖擊力。鏡頭前的人将身體往後靠了靠,許雲想才看到他西裝革履的打扮,深灰三件套加上黑色細邊框眼鏡,看上去冷漠又疏離。
“二哥,是不是打擾你工作了?”
“沒有,在辦公室,下午不算很忙。昨天喝酒了?”
雖然是疑問句,但裡頭帶着笃定的語氣,想來是已經從陳慕舟那邊知道了情況。
熟悉的環境裡,人會更加的放松。。
反正他也知道了,許雲想理直氣壯地“嗯”了一聲,“朋友結婚,喝了一點。沒有那天那麼多,我沒有喝醉。”
……我隻是心碎。這句話沒有說出來。
但是陳謹川已經從弟弟口中知道了她的反常,又瞧見了她微腫的眼皮。
他不知道具體的細節,隻能從弟弟的描述裡反推她可能的情緒變化原因。
“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他現在很不确定,這個“男人”是泛稱還是特指。自己做過的事情自己知道,順手推舟确實算不上磊落。
陳謹川輕扯了下唇角:“嗯。婚禮上玩得開心嗎?”
許雲想一愣,這樣家常的對話幾乎不會發生在從前的她和陳謹川身上,但還是回答,“還可以”。
理論上來說,朋友結婚,同學聚會,都是愉快的事情。
“那就是有不大可以的事情發生。你想和我說說嗎?”他靠進椅子裡,雙腿交疊,是很放松的姿态。
許雲想抿唇,移開視線。
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二哥,你不能一直當我二哥嗎?”她答非所問,用一個問題交換他的問題。
輕輕的一句話,陳謹川卻仿佛看穿了她的内心。
他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也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直接換了個話題:“家裡的裝修,你喜歡什麼樣的風格?”
跳躍性太大,許雲想又将視線移了回來:“我公寓雖然小,但還是很好看的,”她鼓足勇氣加了句,“我沒有搬家的打算,那裡離我們工作室近,購物逛街也方便。”
……所以我們能不能各住各的。
陳謹川擡眼盯着她,不動聲色又氣勢迫人。他極少用這種眼神看人,很快她敗下陣來,不敢和他對視,隻好叫他,“二哥。”
聲若蚊蚋。
“好,我知道了。”
許雲想:……不,你什麼都不知道。
……
“所以那天,為什麼是我?”
許雲想幾乎當場石化,哪怕她現在在自己住慣的卧室,也懷疑他的聲音會不會被穿透牆壁,穿透樓梯,給他的父親和繼母聽到。
她下意識地将手機貼在胸口,一個字都不敢講,仿佛這樣,對面的人就不存在。
隔了好幾秒,她聽到手機裡再度傳來他的聲音。
“沒有回答,看來你還沒有編好借口。我暫且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也不是非得要做那件事情,但是因為對象是我,你覺得以上兩項都可以成立。——衣衣,我也是。”
她當然一直都知道陳謹川在同齡的青年人裡評價極高,他聰明穩重,再加上獨特的成長經曆,又養成嚴肅缜密的個性。
現在,她知道了,他故意用這種方式來逼迫她,收回那個念頭。
電話挂斷了很久,許雲想的心裡也沒有平複下來。
那句總結的話攜千鈞之勢,攪得她的思緒百轉千回。
高中時候的小少女,在化學課上偷看課外書,讀到一句話,“許多事情,我是自你起,才開始想的。”(出自台灣小說《千江有水千江月》)
印象頗深,還特地摘錄下來記到筆記上。
像是命運的注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