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給十八歲的五條悟留下殺他的入口，是一個夢境。

我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入的。隻記得自己被夏油大人哄睡後，再一睜眼，就看到了這個類似會議室的地方。

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變成了他前世的模樣。比現在更加消瘦卻也更加高大的、穿着五條袈裟的樣子。

他坐在會議室的主位上，低頭沉思着。發現我到來，他略微有些驚訝，卻沒太意外：“你也來了？應該是我離你太近，扭曲了你的夢境，對不起啊。”

我搖搖頭，走到他的身邊，在離他最近的一個座位上坐下。默默陪伴着他。

“他應該……會來的吧？”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問我。

我知道夏油大人口中那個‘他’，指的是十八歲的五條悟。所以我告訴他：“一定會的。”

他未免也太低估自己在五條悟心中的地位了。隻要那是夏油傑，五條悟就一定會來。

“那就再等等吧。”夏油大人說。

我預想到了五條悟一定會來，卻沒想到，推門而入的，居然是前世那個二十八歲的五條悟。

而且隻來了他一個。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臉上蒙着黑色眼罩。一身黑色的教師服硬是被一米九的模特身材穿出定制西裝的感覺。

他推開門，我們面前的會議室像亂碼般随着他推門的動作快速變化。面前的長條圓桌變成了咖啡店低矮的桌子群，周圍雪白的牆壁變成了面對街景的巨大玻璃窗，身下的辦公扶手椅也變成了坐着十分舒服的沙發。

夏油大人表情絲毫未變，卻擡起眼，默不作聲地盯着那個不請自來并自說自話改變了屋内布局的不速之客。

五條悟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十分自在地坐在了我們對面的沙發上。他打了個響指，低矮的茶幾上出現了一杯熱騰騰的草莓牛奶，以及幾盤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水果撻和華夫餅，甚至有兩隻水果撻單獨用一個盤子擺在了我的面前，一隻是車厘子的，另一隻是覆盆子的——

明晃晃獨立出來，一看就知道是給我的。

周圍已經徹底變了樣。現在我們所處的這家甜品店我見過，是東京代代木那家。夏油大人帶着我和美美子去吃過。

我有些驚詫地擡頭看向五條悟，他卻沒看我，而是自顧自地拿起一個淋着巧克力醬的越蔓梅水果撻，放到嘴邊咬了一口，并喝了一口手邊的草莓牛奶。

前世熟悉的場景，前世裡的故人。

這讓我一時之間有些錯亂，甚至恍惚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前世。

夏油大人盯着五條悟不慌不忙地一口口解決掉手中的水果撻，甚至饒有閑心地舔了舔自己食指關節沾上的巧克力醬，臉上的表情終于打破了平靜。

他似乎有些惱火，臉上依然帶着笑容，卻皺起了眉：“悟，你怎麼來了？”

五條悟扯了張紙巾，又拿起第二個水果撻。他甚至翹起二郎腿，語氣随意：“嗯？不是你想見我麼？”

夏油大人臉上的表情冷了下來，他像失去了用于僞裝的耐心般，聲音嚴肅：“告訴我，【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和夏油大人不同，我是一直知道前世那個五條悟的存在的。但他現在出現在這兒……難道他也和夏油大人一樣，占據了十八歲五條悟的身體？！

我不由自主地抓緊了手下的沙發扶手。如果是這樣，我該怎麼辦？這一切是不是我的重生導緻的錯誤？前世的夏油大人和這一世的夏油大人、前世的五條悟和這一世的五條悟，他們無論哪個出了問題，我都無法接受。

五條悟像是察覺出我心裡所想一般，擡起頭對我說：“菜菜子，你吃你的。别學着他發瘋。”

我被他的點名驚得身體一僵，立刻低下頭品嘗起盤子裡的覆盆子水果撻。隻不過原本美味的甜品現在我卻味同嚼蠟，半點也安撫不了我的混亂慌張的内心。

夏油大人嗤笑一聲，像是不再計較般低下了頭。他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面前憑空出現一杯還冒熱氣的黑咖啡。他淺淺地抿了一口：“他呢？”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擡起頭反問：“欺負小孩子很有趣？”

夏油大人的神色卻更凝重了些。他直直地盯着五條悟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想要從那副被黑布遮住眼睛的面孔上看出些什麼。最終，他謹慎地開口，又重複了一遍：“他呢？”

“我不就是他？”五條悟說，“你想說的東西，和我說和他說都一樣。何必舍近求遠？”

“别跟我扯蛋。你這具身體是十八還是二十八，我分得清。”雖然依舊是譏諷的口吻，但夏油大人的語氣明顯放松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