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五,幾個人都回到了金盛華庭。
季晚櫻和江淮然這段時間已經是直接住在了路衡星家裡。季媽媽那邊沒什麼反應,仿佛季晚櫻在哪兒都跟她沒關系。江舅舅倒是找了江淮然幾次,話裡話外都在說江姥姥房子歸屬的事情,隻不過礙于每次路衡星都在,沒敢動手,隻敢稍微放點狠話。江姥姥雖然依舊虛弱,但大緻上還算穩定,這段時間也算是風平浪靜。
睡前路衡星把手串放在床頭櫃上,準備周六找謝昱珩談談。然而周末兩天,路衡星都沒有見到謝昱珩。不僅如此,萬少陽和張子龍也沒有出現。
路衡星感覺到了一絲反常。而更反常的是,接下來的幾天裡,謝昱珩就像在躲着她們走一樣。吃飯不再一起吃,放學不再一起走,就連發消息也不怎麼回了。萬少陽和張子龍倒是還偶爾跟她們一起玩。隻是對謝昱珩的行為閉口不言。
時間一天天過去,謝昱珩躲得越來越遠,直到課都不來上了。
路衡星在晚自習下課後沒抓住跑的飛快的張子龍,于是堵住了萬少陽。
萬少陽也并不驚訝。他隻是在路衡星走近的時候微微擡起雙手,做出一個投降的手勢,雙眼微彎。
“我不知道。”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路衡星頓了頓,站在原地,也面無表情彎了彎唇。現在應該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謝昱珩決裂了吧。
萬少陽看了眼窗外,朝她走進半步,溫和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阿珩...”
他停了一下,似乎是在構思措辭。
“阿珩的心事藏的很深,如果他不想說,我們是問不出來的。”
路衡星點了點頭。
萬少陽仔細觀察了她的表情,确認她臉上毫無異色後,想了想又說:
“我覺得,你得等他自己想明白。等他不再躲着你走的時候,再跟他聊。”
“行吧。”
路衡星沒有再說什麼,側過身讓開了路。
萬少陽走出教室之前回頭看了一眼。
身形清瘦的少女沉默着站在原地,頭頂慘白的燈光籠罩在她身上,讓她看起來像一座無人靠近的孤島。她好像是真的沒有發現,短短兩個月,她臉上就再也沒了懶洋洋的笑,和整天沒心沒肺睡不醒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滿腹的心事和越來越深的眉心刻痕。仿佛有無形的鎖鍊鎖在她身上,讓她掙脫不得。
三個女孩子結伴回宿舍,一路無話,深秋的空氣也涼的令人心驚。
江淮然和季晚櫻有些擔憂地看着路衡星,她隻是安撫地笑了笑。
“沒事。”
回到宿舍,簡單洗漱完以後,路衡星将那串黑珠手串從抽屜裡拿了出來。她坐在椅子上,認真端詳了一會兒,随後神色平靜地戴在腕上。接着上了床拉上床簾,側躺後将被子的一角握在手裡,閉上眼睛。
大約是心裡裝的事情太多,她在床上輾轉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意識沉入黑暗。
眼前的畫面并不十分清晰,就好像蒙了一層水霧似的,隻能隐約看出來是一間病房,單人病房。病床上歪歪斜斜地坐着一個面目模糊的瘦骨嶙峋的女人,她穿着寬大的藍白條紋病号服,嘴唇一張一合,像是在念叨着什麼。
路衡星想走近幾步聽清楚一點她說的什麼,但,同前兩個夢境一樣,她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定在原地,無法動作。
忽然,那女人不知道發了什麼瘋,開始号啕大哭。
“為什麼我這麼努力,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為什麼他眼裡隻能裝得下别人。”
她一手死死地揪着心口的衣服,另一手緊緊地抓着病床扶手。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愛我!”
路衡星被這哭聲嚎得頭疼,偏偏又無法逃開,她隻能偏過臉去不看那女人。但就在這時,那女人突然轉過臉來直直地看向路衡星。
雖然她眼前如同罩了層濃霧一般看不清那女人的面容,但帶着恨意的哭聲就像在她耳邊炸響一般,讓她心驚肉跳。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愛我?”
“我要他愛我…”
“我要他愛我!”
夢境裡的女聲如泣如訴,一直在嗚嗚咽咽地哭,越哭越凄厲。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扭曲到變了調。
而路衡星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濃霧逐漸散去,那女人不再哭泣,隻用一雙黑洞洞的眼眶直直地盯着她,那雙眼裡的恨意猶如實質,就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一樣。
耳邊不知道又是誰輕緩地歎了一口氣,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憐憫。
路衡星倏地睜開眼,從床上坐起身來。
四周都是黑黢黢一片,宿舍裡的其他人都睡得很沉,隻有沒拉嚴實的窗簾縫隙中隐約透出一點稀薄的微光。路衡星怔怔看着那點微光,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感受到僵直的身體逐漸恢複知覺以後,她放開手裡緊緊掐着的被子角,長長吐了一口氣。
路衡星從床上起身,換掉了汗濕的睡衣,随即走下樓梯,輕手輕腳地接了一杯溫水。飲水機出水的聲音在寂靜的宿舍裡極為明顯,也拉回了她紛亂的思緒。
灌了幾口水後,路衡星回到書桌旁坐下,脫下了黑珠手串。接着窗外逐漸變得清晰度光芒觀察這串手串,發現珠子顔色變得更加暗淡了。不僅如此,幾乎所有珠子上都多了不少劃痕,有幾顆甚至已經出現了裂痕。
路衡星擡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指甲。果然,每根指尖都多了幾道傷痕,有幾道還滲了血。指甲縫裡也多了一些黑色物質。可她完全不覺得痛,就連看到指尖的血也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