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莎笑着看她,說着:“你要活着。”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我活着?我不明白。”芙萊薇恩問。
西爾莎沒有回答。
為什麼她不想要芙萊薇恩去死呢?有點難聽,為什麼她如此想讓芙萊薇恩活着活下去呢?
如果說海茲琳是西爾莎心靈和精神的寄托以及她的延續,那麼芙萊薇恩就是賦予她新生的人,在那個第一次見到祂的午後,西爾莎的心驟然升起了一座神殿,神殿内有一尊神像。
神像背後有白色的羽翼,遮擋着刺眼的陽光,能在神像的臉上看到悲憫的神情,祂低垂着眼,臉上沒有笑,似乎沒有任何表情,祂的長發垂落在身後,如石膏般潔白。
西爾莎常常散亂的跪坐在那座神像下,仰望那座神像,仰望悲憫的神。
她的樣貌不斷變化,她常久的散亂的跪坐在神像下的陰影中,就如神在庇護她。
或許是千年以來第一次感覺到疲憊,想要放棄生命,放棄活着,就這樣結束這永恒的輪回,結束這沒有盡頭的生命。
那一刻,她遇見了神,她曾經見過天使王蟲這種特别的,珍惜的蟲類,那場戰争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了,那時她隻覺得這種蟲實在美麗,又是在奇怪,或者說愚蠢。
沒有攻擊手段,之後用自己身體撞向敵人的城池,以必死的手段帶來孢子和瘴氣,以自己的身體化作苗床,共孢子養分,森林生長。
隻要上戰場,就沒有活着回來的機會,而且天使王蟲本身非常巨大,會成為天然的靶子,翅膀被打穿,之隻能墜向地面,以自殺式的攻擊與敵人同歸于盡。
不過現在看來,這也隻是達成目的的手段而已,讓森林蔓延,這就是天使王蟲和其他所有蟲類的唯一目的,不計生死,不顧一切。
天使王蟲是脆弱的,在所有蟲類當中,祂看起來是最沒有用的,在人類看來,蟲群會憤怒,會屠殺人類,摧毀城鎮,緻使人類滅亡。
但其實不是的,屠殺并不是蟲群和森林的用意,人類滅亡也不是,所以這不過是人類的空想,天使王蟲是有祂存在的意義的,但是必要很難說。
天使王蟲是蟲群内最高智慧,所有蟲都可以聽到神的聲音,理論上所有人都可以聽到,但是神沒有降下神谕,因為最終的目的是淨化,而不是屠殺,所以神不隻是森林和蟲群的神。
也不是人類的神,祂創造并帶來了森林和蟲群,也曾想要人類去往新的世界,隻不過是人類放棄了。
雖然如此,但大多數蟲沒有那麼高的智慧,擁有與其他生命交流的能力,和理解神聲音的能力,祂們更像是聽從指揮,或者說刻在基因裡的本能。
也就是說,在很久以前祂們可能就已經知道一切了。
就已經知道明日要做什麼了。
但祂們也并不完全聽令于神,神不是指揮官,不會每天都說話,祂的聲音簡短但帶着大量的信息,一切瞬息萬變,一個大的方向需要追尋,其他的一切,似乎就交給天使王蟲了。
祂們可以溝通其他蟲,整支蟲群,但大部分時候不用,憤怒時最好的催化劑,人類發動戰争的時候,蟲群自然知道會需要做什麼。
而戰前準備就會需要天使王蟲散發一些任務了,散發特殊的語言,或者那是一種信息素,告訴蟲群需做什麼,比如産卵,比如遷徙,整體向森林邊緣行動。
西爾莎不知道這些看似帶來未來的聲音,到底是所謂的預言,能看見未來,還是神在決定一切的走向。
這是西爾莎繼第四次世界大戰時代之後,再次見到天使王蟲後得知的信息了。
她再次見到天使王蟲,隻覺得好像真的見到了神。
可能是那一刻真的快要死了,血都湧到喉嚨了,腦子都化成漿糊了,但是求生本能直接壓過了要死的疲憊,以後會發生什麼都不在乎了,所以她将生命完全寄托在了這個随時會殺死她,甚至就是來殺她的東西身上。
雖然這份寄托并不是求救或者求饒,而是殺死祂,吞掉祂來讓自己活下去。
其實西爾莎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像是完全被求生本能控制。
或許那一刻她真的就是想要這麼做,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那麼容易被控制的人。
但是她們誰也沒有殺死誰,雖然後知後覺,但那一刻,沒有殺死她的現芙萊薇恩前身,成為了對她來說非常特别的存在,就是屬于她一個人的神,這種封神,甚至于跟芙萊薇恩本人一點關系都沒有。
但是一種精神上的封神,是淺淺烙印在精神力的印記,它存在又會被掩蓋,隻是在某些時候,它會突然出現,出現在西爾莎的腦中。
有些時候會,或者說能夠左右她的決定。
在之後的更多時間裡,芙萊薇恩成為了更特别的存在,給西爾莎帶來了更多的記憶,個更多的烙印,彙聚成了一個巨大的烙印,不似精神寄托,更像是一個一直存在的人。
一個知道一切的共犯,一個難得的同類。
一個好不容易出現的會一直存在的,接近于永恒的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