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智者,洛曳五人離開疏居。
她們離去之後,兩道身影接連出現。
智者沒有回頭,而是提起茶壺又添了兩杯茶放在自己對面:“闊别已久,覺得如何?當年那個連你都讨不到半分便宜的人,現在竟然是這般懵懂的模樣。”
“先前分身已見過一面,不過那孩子如今的純真懵懂的模樣的确是令我意外,這才是她原本的模樣,看來命運給她的之前的人生留下了難以言表的傷,才讓她變成那般模樣。”兩個身影掀起花草編織成的洞簾,從盤桓的巨樹根下走出,在智者面前坐下。
說話的是個墨綠色長發男子,身上玉石金飾叮當作響,一雙劍眉星眸肅穆莊嚴,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出來的人是秩序——聞先生,他身側的白發女子便是他的夫人,頌詩。
眼見故人頌詩得以重踏入塵世,智者不免感慨:“難為你替上一任夢境守護那顆種子這麼多年。不過,洛家的那孩子是如何得知晚夢的存在,并找上你們?”
頌詩和秩序在他面前坐下,拿起茶細細嘗道:“那不過是我放出去的一個傳言罷了,洛氏先輩信以為真,便将其記載下來,洛明堂對先輩記載的東西深信不疑,那是他自己的決定,沒有任何人幹涉他,即便噩夢讓他想起之前的一切,窺得了天機。他曾因為垂涎青雁令讓自己落得死亡下場,再來一次仍是冥頑不靈,甚至不惜以命為賭,手段更加激進。洛氏一族釀下的大錯,其後人能存活至今已是國君對他們莫大的恩典了,他們卻還在流傳下來的家書中篡改編撰,現在的洛氏一族,見過家書的人,又有幾人能夠不被編造出來的曆史蒙蔽雙眼呢?”
頌詩是夢妖,能夠在夢境中穿梭,洛氏一族的先祖洛祈晨曾與她是好友,也是上一個晚夢選中的作為連接法則與這個世界的橋梁,他臨終前,将他結下的唯一一個晚夢之種托付于頌詩保管。
晚夢之種原本遍布很廣,可到現在也隻有這麼一顆了,剩餘的皆被噩夢吞噬,為了防止被噩夢發覺,守護住與好友的約定,頌詩以自身自由為代價布出重重禁制阻擋噩夢,直到洛氏後人前來取走晚夢之種。
這個被頌詩特地隐藏的晚夢之種,即便是接觸過噩夢之人所觸碰,也不會被噩夢察覺。
當年那般輝煌的洛氏一族如今隻剩下這麼一支,後人的領袖還無法避免地走錯了路。
想起昔日舊友那般少年意氣風發引領族人的場面與現今腐朽愚昧的洛氏一族對比,頌詩心中無不惋惜:“洛祈誠有恩與我們,這也是我們能為恩人做的最後一件事。”
智者回以淡笑:“少論賽的開賽宴,原本不是在淮洲吧?是你們做了什麼嗎?”
頌詩搖頭:“沒有,一切都是他們的選擇,是命運,讓他們選擇了淮州。”
智者沉思:“命運啊……恰好是個我們都無法窺見、預料的東西,卻又不得不令我們相信它的存在……特别是,君翼這孩子的出現,她是逆轉時間之後唯一的變數,簡直就像是……”
秩序接過他的話:“意外闖入之人,就像是命運帶來的,用以改變這一切的一人。所以命運真的存在,隻不過那個存在在你我之上。”
就是不知道,這個改變是好是壞,也不知道這個忽然出現的孩子身上又肩負着怎樣的命運。
*
離開疏居後,殷觀意和羅於逢選擇先一步出發,在涯海的出入口處與三人分别。
動身去往淮洲赴少論會開賽宴之前,江舍和燕羽帶着洛曳回了一趟柳州,在附近的茶樓裡悄悄地望着如今已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屋子。
原本被細心呵護的景觀如今隻剩下一大截焦黑的枯枝,房屋所在之處隻餘空蕩蕩的架子,連外邊的圍牆都染上一層炭黑,一眼望去,隻有一片漆黑與破敗不堪的寂靜,與往昔溫馨的畫面漸行漸遠。
燕羽道了句有事先離開,讓二人在此處等她,實則去與暗衛對接,收集這段時日有關失火的消息。
茶樓内隻剩下二人。
饒是洛曳做好心裡準備,可視線觸及那面目全非的府邸時還是紅了眼眶。
她吸了吸氣,分明不想再失态,可眼淚完全不受控制,如泉湧般流個不停。
江舍欲言又止,最終隻是覆上她的手輕輕拍拍她的背安撫道:“想哭便哭吧。”
當下說得再多都不如讓她痛痛快快宣洩悲傷。
洛曳右手不停地眼睛,斷斷續續道:“……屋子裡存放的阿爹阿娘的書和畫,一件都沒有留下,我若想要有個念想,隻能看以後……有沒有人家中藏有阿娘真迹,願意轉讓給我……”
她把所有阿娘的字畫帶過來,卻換來被燒的一幹二淨的結果,早知道、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