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空洞的眼轉向另一邊,和躲在石頭後面的白泠溪眼神對上。
在他死去的最後一瞬,無聲念出了三字。
白泠溪看清了他的口型,他一字一頓,說的是:“對不起。”
藏庭雪死了,白泠溪心底一閃而過的蒼涼,恍若将她又拽回空悟死時的那個深秋。
她曾經因為堕仙的詛咒多次翻來覆去,不知前途。在秋雨夜下孤燈掌月,眺望黑暗。深陷在前世的死亡裡與現實來回交叉。
現在始作俑者死了,一切也都結束了。
蕭斂之側顔看向她,這次,他握緊她的手。喃喃道:“天命已盡,剩下的,就隻有一個白泠溪,和蕭斂之了。”
白泠溪悶悶嗯了聲,沒有把手從他的手中抽出。
她看了眼抱着藏庭雪屍身号啕大哭的西海龍王,“我們先走吧,别打擾西海龍王和敖夏了。”
龍王可操縱天象,呼風喚雨,暴雨雷電皆在掌上與一念間。
白泠溪和蕭斂之躲在在龍王廟的屋檐下,看這突如其來的狂風驟雨席卷着這片大地。
這威力比龍大海龍大江的更猛,仿佛天公都在為某人作淚。
雨下得太大,洗刷掉了地上的所有血迹。過不了多久,就會全部銷聲匿迹了。
白泠溪眼底映着刮下的無數雨劍,神色晦暗,沒有情緒。蕭斂之在她身上見到的,是一片冰涼神清。
她回首注視正殿裡的龍王神像。
龍王的眼睛依舊是猩紅的,詭異的不行。
她現在覺得,這紅眼睛或許就是藏庭雪心中藏匿着的對父親的恨吧。
也是不被世人知曉的心中創傷。
雨接連下了幾個時辰,許多房屋都被沖毀,龍王法宗的弟子們在看到龍大江死後,徹底亂成了一片。
最後在白泠溪和蕭斂之的指揮下,他們拿了藏庭雪的錢出宗另尋出路了。
偌大的龍王法宗,不到一夜間連鳥都見不到一隻了。
雨過天晴,西海龍王還是将藏庭雪葬了,他仙體被剝,死了就是死了。和仙不一樣,修煉得再好,人死了也全都不再了。
西海龍王本身是仙,卻好像突然間老了許多。
白泠溪到底是于心不忍,道了句,“節哀。”
“戰神大人不必安慰我,這都是他咎由自取的,這個我無話可說。”
他望眼仰望廟裡巨大的紅眼龍王像,背起手仔細打量他兒子的傑作。
“龍王法宗的事我的确不知道,他以我的名義建立起了這個宗門,讓村民們有靈根修行,召風喚雨為他所用,打造出堕仙死于天道雷劫的假象。這個兒子,我是真的小瞧了啊。”
西海龍王說罷,掌心擊出一道雷将龍王像劈成齑粉。
白泠溪額前的發被倒塌的神像帶起的風拂起,灰塵散了後,西海龍王朝她和蕭斂之彎腰拱手一禮。
“此事多謝戰神大人與水樾仙尊告知,在下在仙庭恭候二位回歸。”
西海龍王在藏庭雪死後,至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過他們一眼。
白泠溪知道他心中悲痛有怨,并沒有說什麼。颔首對他的背影回了一禮。
西海龍王走之後,她吐出口濁氣,如釋重負地伸了個懶腰。
蕭斂之這時也彎了彎眉眼,看着她說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這副模樣,就好像她去哪他都要跟着似的。
她唇角微微上揚,眸光銳氣淩冽,“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