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衆外人上了後山,長老們面透不悅,隐有薄怒,但礙于藏庭雪特殊的身份而隻能生悶氣。
其中一個長老實在忍不住說教,老臉一垮,走至藏庭雪身邊,三角眼裡瞳孔灰淺,仰首倒映出近在咫尺的藏庭雪的影子。
他憤憤道:“副宗主!怎能讓他們見到掌門的屍首?這等宗門機密,豈能随意讓外人窺之!”
藏庭雪撇開頭,不經意擡袖擦了下臉上的唾沫星子。賠笑彎酸道:“馮長老,見掌門屍體是必然的。如若我們連掌門屍體都要遮遮掩掩的,傳到修仙界豈不是顯得我們心虛,好似生怕他們查出什麼。”
趁馮長老還沒想出措辭,藏庭雪笑了笑,俊美的面容如光華月照,看起來和煦極了。
他輕飄飄地又道:“假設真被他們查到這件事是關于掌門的不對,那也是行為個人呀。但影月宗的态度,卻代表集體。孰輕孰重,您不可能分不清吧?接下來我會和五宗弟子一起,他們不會做出過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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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月宗本就陰涼寂靜,後山更是詭異荒蕪得凄涼不堪。分明是春日,卻看不到屬于生機的半分事物。
白泠溪一行人走到香火殿前,入眼便是屋檐之上懸挂着的滿目的白縧素帶和經幡,随着風飒飒舞在半空。而殿門的正前,高大的白燭燃起火焰,聚集在香爐中,成了這裡唯一的暖色。
殿門大敞,清晰可見裡面擺放着的棺椁。無聲中滲透出陰冷詭異的氣息,仿佛在提醒衆人裡頭不可踏入。
燕蝶黃衫嫩豔,她美眸微眯,看着裡面的棺椁半點懼色也無。裙裳衣帶飄飛,率先走進大殿。
“師姐。”明壹朝白泠溪看去,後者點點頭,表現得極為淡然穩重,從來沒有偏頗她于外人前的人設。于是青丹宗後接而走進去。
“大師兄,我們也進去吧。”
無情道宗的弟子對遊光說道,他們可不能落人後風。
遊光看着前面素衣清瘦的少女,領着無情道宗跟上青丹宗。
接下來,八卦門的領頭站在門外。一襲星辰青衣,不争不搶,正義凜然,“八卦門弟子聽令!退外布陣,盡數探尋此地,不要放過任何一絲邪氣。”
就算如今還不明原因,但防備些總是好的。他們八卦門,主要職責就是制服邪祟,防患于未然。
彼時香火殿内,衆人站在門口,遠遠圍住停在正中的五副棺椁。
這裡面的燭光稀疏,影影綽綽。身後是簌簌風聲,兩側是一陣一陣因風吹得關合不停的紙窗,同時腳下又踩着冰涼的青石地闆。
四面滲寒,生生叫在場的人心中倏生寒意。
五副水晶棺置在木盒中,夾在兩副正中的就是掌門的屍首了。
藏庭雪這時也已經趕來,肅顔介紹了每副棺椁對應的其人。
左邊兩個是最先逃下山去,在其他宗門前呼救的弟子。右邊兩個是剛逃至山腳下就死了的。中間就是事發後關鍵時機死亡的掌門。
這時不知哪個弟子弱弱說了一句,“聽說丹田自爆的死狀很是凄慘駭人。”
話畢,随風飄散了,仿佛從來都沒有停留過,叫人懷疑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說了。
明壹手上生起的雞皮疙瘩告訴他,這話是真的入了耳。
氣氛好似又凝起了。
白泠溪提步,不帶猶豫地走到掌門的棺椁前。
“呀,白師姐!”明壹一驚。
要知道影月宗沒有選擇處理這些丹田自爆的人的屍體,而是直接用法術保存,原樣并封于可保屍體不腐的透明水晶棺中。
所以看到的不是已經清理好了的屍體。
影月宗的目的就是想也準備好好自查這件事,隻是沒想到五十仙洲會聯合起來插手此事。率先一步。
白泠溪秀眉微蹙,她的視線往下看去,隻見水晶棺内,一個中年男人躺在裡面。若是隻看胸膛以上的部分,除了猙獰痛苦的表情,外表倒是和尋常死人沒有太大區别。
可令人瞳孔地震的,是他的腹部。
修仙之人雖然分上中下三處丹田,但一切能量源頭的開始,隻在下丹田。
小腹下的下丹田積累靈氣最多,因為自爆而亡,他腸子暴露,血肉翻出。長長拉出了一個大口,上連胸膛,下連腿根。
她壓住有點惡心的感覺,繼續去看了圈其他人的屍體。皆是相同的死狀。五具屍體猙獰着面孔猶如厲鬼,仿佛下一刻就要破棺而出鎖魂了。
遊光站在側面見她神色微變,快步至她身邊。待他望下去時,也不禁一臉訝詫。活見了鬼似的。
“白泠溪,究竟是什麼樣啊?你先跟我們說一下,好讓我們有個準備。”燕蝶道。
看他們一個二個面色如此不好,她也有點怵了。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看向白泠溪。
藏庭雪靠在門邊,屍體怎麼樣他早就看過了,也就不那麼大驚小怪了。
他看到站在水晶棺中間的少女這時緩緩轉過身來,面色蒼白,神情恍惚。
她幽幽道:“丹田自爆,身毀膚爛。猙獰如鬼,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