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滾滾,白泠溪再次感受到實感時,手上正握着一把劍。
随着那把劍的劍身看去,血暈染了對面的瑰紗雲衫。
白泠溪手一抖,男子低吟的悶哼聲溢出點痛苦。
擡眼看去,果不其然見到滿臉被血點濺紅的一張俊臉。他拖着戰損殘軀,衣袍在雷劫中獵獵作響。
蕭斂之濃眉緊蹙,長睫疑惑地輕撲。他嘴角上揚,帶着淌下的血色,望着她甜甜一笑,仿佛這是莫大的殊榮。
“原來我真的是你的情劫。”
白泠溪被這副笑容晃了眼,她如今是無情之身,對于蕭斂之,她不會手軟。
無情道第一人和合歡宗祖師,必定不會有好結果。
白泠溪紅唇嗤笑,眼尾略有興色上挑,眼底卻眸光漸冷。
蕭斂之心中乍冷,如被冰封。她的眼神,比她的劍還要傷人。
他低頭握住白泠溪的劍,談笑欣賞般輕輕撫過她的劍刃,修長手指很快就被割破。
“你的劍,真冷。”他呵笑道。
“它叫太凄,有一半在你的身體裡。熱乎着呢。”
說罷,她手中的劍在他的血肉裡扭轉。
表面是堅硬無比的無情,白泠溪心底卻啧啧暗訝:這也太狠了,她都替他感到疼。
幸好不是真正的蕭斂之,不然出了秘境後她都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了。
又是親了他,又是殺了他的。可謂狗血中的狗血。
蕭斂之額上流下豆大汗珠,他咬緊牙關。天雷紫電的光影閃爍在他玉面上,使他神情變得更加陰霾詭異,面色蒼白得吓人。
他沒有動作,任由她對他施展一切。
白泠溪擡起下巴,居高臨下睨着他,想到他畢竟是因為她而死。松口軟言問道:“如今我以無情道殺你,你可有後悔?”
這是他的遺言了,她想知道他最後想說的話。
蕭斂之展開雙臂,笑得和往日一樣溫暖。他的小腹裡還插着她的劍。他欺近她,那把劍就陷在他血肉裡越深,他快要把鼻尖抵在她的鼻子上。
氣息噴灑,蕭斂之額頭抵着她。唇瓣微彎,溫柔得如夜晚裡母親哄睡孩子一樣。
“來吧,我以死助你的道。你飛升之後,不要忘記我。”
天地震動,海河湧浪。
湖面上被驚得激起了幾隻想捉魚吃的鳥雀,被折斷的枯枝也卷入了大浪中,不知流向何處。
無情道宗和合歡宗的弟子們皆是仰首仰望,密密麻麻的腦袋從始至終不敢移動半分,盯着那陣眼中的兩道黑點,氣氛凝肅。
團團巨雷忽地直擊那證道石,刺眼白光從陣眼波波傳至整片天幕。
衆長老和弟子們紛紛被揚得身翻,滾到地上互相貼着亂成一麻。
“飛升了!飛升了!”
一人撥開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眯眼強忍着強光鎖定陣眼。隻見雷霆之中,有一個人的身影鑽入了白光源頭裡,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因為他喜極而泣的洪亮聲音傳遍到了所有人耳裡,衆人就又争着想要去看是誰飛升了。
二人飛升也是飛升,一人飛升也是飛升。究竟是誰飛升成功,又究竟是誰要被打下這證道石旁。
又或者,兩人都飛升成功了。
修仙界從來沒有二人同時飛升的事迹,如若今日真的兩宗祖師同時飛升成功,那麼無情道和合歡宗的青名就将流傳千古,成為修仙界的神話。
蕭斂之七竅流血,看着她的身影遁入白光中不見。
他笑了,身子如同斷了線的風筝似的從天中墜落下來,砸落在證道石旁邊。
“是合歡宗的副宗主!”
有些眼尖的弟子,隔着老遠就看出了是他。
周邊唏噓聲起,蕭斂之五感漸失,他能感受到他的生命力在流失。他既是飛升之人,也是白泠溪渡劫的對象。
她殺了他,是早早就能預料的結局。
蕭斂之麻木費力地睜開眼,看着那刺眼的陣眼,忽然一笑,“這場賭局,我不會輸。我的愛,也從未欺騙天道!”
噗──
他噴出一口血,擡起衣袖擦盡,橫眉冷笑,似是在嘲弄天道。
“我合歡宗水樾,以情證道,憑何不能飛升!”
衆人隻見原本證道石旁奄奄一息的水樾大喝一聲,怒顔正語直逼天道。後而身化鶴影,再度直沖霄漢。
雷電重新把他包裹,原本快要閉合的飛升天光又再次開啟,這次的飛升成功的通道,是為他開的。
在這一天,合歡宗副宗主飛升成功,其仙位被尊列為合歡宗祖師。
而無情道的女掌門楚長蘊,被尊為仙界戰神。
……
“原來走上求仙階,是這種感覺。”
求仙階有三萬,代表着飛升者要曆盡三萬劫,發願廣大,造福衆生。
那求仙階直通雲海仙庭,白泠溪走在上面,回望階下略有點熟悉的錯覺。
這裡是尋山秘境中的鏡秘境裡的世界,是投照的她夢裡的場景。
這裡面做不得真,可白泠溪覺得,走在上面,有一種自靈魂而來的歸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