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化劑中的附加營養因子暫時阻斷了她大腦中對疼痛的感知，顫抖着的疲軟身體也正在漸漸恢複體力。

體内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自己充沛的活力，溫知晨全身溫度随即升高，雙眼迅速充了血，視線随之變得朦胧。

“人呢？！剛見她進了這裡，人怎麼不見了？”不遠處，是順着她行動路線追過來的人的聲音。

“人當然不可能憑空消失……估計是【禁閉空間】能力，漢娜·布萊克應該就在這裡。”随後是葉納爾的聲音。

“咔哒。”随之而來的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

再多的聲音好像就聽不見了。

意識仿佛飄遠的絲線，溫知晨往前挪了一步，感覺自己像踩在棉花上。

——連五感都變得模糊了，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認知到自己的意識在脫離控制。

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而且自己此刻的狀态非常奇怪，本來心情是焦慮和恐慌混雜的，現在随着意識漸漸脫離控制，這些負面情緒一下清零。

即使聽到了葉納爾等人正在舉槍伏擊自己，危機當頭時刻，她整個人卻如同死水一般平靜，反而解除了【禁閉空間】，将自己直接暴露在他們面前。

于此同時，本來漂浮不定的意識再次歸位，卻在下一刻仿佛變異出了别的東西，從原本散成一團的霧氣狀态頃刻間又變成了内裡混亂不堪的死結。

好詭異，自己的意識好像又回來了，但裡面卻像變質了一樣混了别的東西，她感覺自己像被精神污染了。

意識回來，溫知晨又聽到了系統的聲音：“檢測到你的體内含有大量蛾蝶次克力體基因，濃度672納克每毫升，你的基因與次克力體基因的融合率97%。”

她的基因與次克力體的基因融合率竟然……這麼高？之前在研發部做基因檢測時研究員明明說過次克力體基因在自己體内降解速率非常快，怎麼會變成這樣？

自己的基因莫名其妙和次克力體基因融合率變高，隻有可能是XS27的問題。

此刻驚詫和疑惑的情緒溫知晨通通感受不到，她看着自己的身體在自主行動——她正在慢慢向外面走去。

“不要排斥，你覺得膈應的‘外來意識’也是你自己的。”系統說，“随着你的基因和次克力體基因趨于100%融合，你的身體中正在産生‘新的個體’，這個‘新的個體’即為擁有了次克力體能力、生态位地位的你，這個新個體也有獨立的意識，并且它與你的意識共存，所以你才會誤以為是‘外來意識’。”

“經預測，你的基因與微生物基因100%融合時，身體會實現徹底自我‘更新’，即最終有且還是隻有一個個體，但是現在你的這具身體内僅有5%的基因是你的，所以這具身體趨向于進入兩個個體的‘分裂’。”

細想幾秒，溫知晨忽然感到毛骨悚然。

“所以你是說，我現在的狀态就像個正在分裂狀态中的細菌一樣對嗎？”

正在分裂但還沒分裂完，子母體還沒有完全分離，有種熟悉卻又惡心的感覺。

或者也可以用生化反應來類比，她的意識是底物，而與次克力體基因100％融合後的新個體的意識是産物。反應還未到達平衡時，沒有轉化完全的底物和生成的産物還是共存的。

系統：“是的。”

即使系統說生成的産物也是她的意識，但溫知晨本能地無法接受自己的意識混有别的變質的東西。

因此她自己的底物意識正在與混在其中的産物意識打架，導緻她現在拿不到自己的身體控制權。

溫知晨内心極其複雜：“要怎樣才能解除？我現在沒辦法控制我的身體。”

她現在真想時光能倒流，對那個信誓旦旦說要參加融合宿主項目的自己扇兩巴掌。

“你這樣的狀态隻能持續大約一分鐘，”系統說，“融合率若要達到100%次克力體基因濃度還不夠，兩分鐘後，你的基因很快會恢複對次克力體基因的拮抗作用。”

溫知晨：“……”

别說隻能有一分鐘了，再多一秒她都想立刻離開這個世界。

“次克力體屬的蛾蝶次克力體生态位比庫原體還要高，這意味着現在的你對拜克利特型共生狀态的權限是高于程生的，”系統說，“所以現在你還嫌這個狀态持續的時間太長嗎？”

……

此刻，角落外。

葉納爾對其他人比了個手勢，無聲無息地将溫知晨藏身的角落團團圍死。

看着眼前暴露了位置還渾然不覺的溫知晨，如同唾手可得的戰利品，葉納爾露出勢在必得的笑。

外界燈光被牆角阻擋大半，沒能完全進入角落，随着溫知晨的身形從昏暗的角落中露出，她的臉随即暴露在燈光之下。

“開槍。”葉納爾輕扣扳機，她的手指指腹與扳機間的距離還在逐漸縮短。

在她的視線與溫知晨雙眼相接時。

“嗡——”來自意識深處的刺痛感頓時包裹了葉納爾。

槍聲沒有響起，甚至周圍迎來了一片死寂。

不隻是葉納爾，連帶着葉納爾的其他拜克利特型共生狀态中的人猶如被瞬間定身，就連眼珠都無法再轉動一分一毫。

“走了。”溫知晨目光沒在葉納爾等人臉上停留太久，她飛至空中，在遠高于程生的位置向下俯瞰。

溫知晨看向已經無法動彈、目眦欲裂的程生，然後擡起手臂，将林元芝從程生手中解脫出來：“想不到吧，副官。”

在生死攸關的那一刻，她拼盡全力壓制住了新個體的意識，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次克力體生态位的壓制力下，她的權限遠在拜克利特屬群，同時也高高壓在庫原體之上。

她垂下眼，看向程生的目光如冷箭：“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