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向左走去。
至少得把這朵花還給他。
他這麼想,在沖天的火光裡搜尋那個高瘦的身影。
順着紅色的如尼文指示走,很快看到了披着鬥篷的黑影,心裡登時跳了一下。
裡德爾背對着他,平靜地站在半熔化的金蛋前,周身泛着淡淡的踏火咒光,烈焰如同被雪晶花清場般退避三舍,連鬥篷上的皮毛都被保護得完好無損。
會擔心他真是自作多情,哈利想。
但他腳下像生根了,挪不動一步。
德姆斯特朗的金蛋離裡德爾有一段距離,獨自在烈火裡繼續熔化,而本應拯救它的勇士隻是靜靜地隔岸觀火,似乎就等着它熔化殆盡。
“你不想參加第三個項目嗎?”哈利突兀地出聲。
裡德爾的身影紋絲未動,顯然早已察覺哈利的出現。
“怎麼會……”他慢吞吞地回答,轉頭看到哈利手上的金蛋,才微微一頓,“……布斯巴頓的?”
哈利稍感尴尬地舉了舉金蛋:“啊,我不希望害得她們沒法繼續參賽。”
“害?”裡德爾品味着這個字,輕聲嘲笑,“實力不足罷了,你總是這麼自作多情……”
哈利走近了些,看着他微微凹陷的臉,蒼白的皮膚被火光照得分毫畢現,沒有一絲瑕疵。
“是啊,我總是自作多情……”他喃喃地說,“明明該是你的錯……不是因為有你參賽,芙蓉怎麼會走不到最後一關……”
“芙蓉……”裡德爾沒有理會他的靠近,目光俯視地上的金蛋,含着殘酷的譏诮,“我恐怕她還不知道自己跟你這麼熟。”
“當然,我總是誤以為自己跟人很熟了。”哈利低聲說,“就像和你。”
“……”
裡德爾似乎極不情願看他,但又不得不轉過眼來,探究哈利的态度。
“你想說什麼?”
“我一直帶着雙面鏡。”哈利直視他,感到不可控制地緊張,像是回到他前世複活的墓地,荒涼的天地間隻有他們兩個,“可你一次都沒找過我。”
裡德爾眯起眼,沒有回答,反而慢慢看向哈利手裡的布斯巴頓金蛋,轉手将不遠處的德姆斯特朗金蛋浮起,控制着拉進雪晶花的低溫圈。
金蛋停止了熔化,紅色的液體從刻字的裂縫間流出,仿佛包裹着血肉。
“……你對所有人都這樣嗎,波特?”
他忽然說。
“……什麼?”
哈利正思索他等待金蛋熔化的用意,不明所以地應聲。
“你享受别人的追求,是不是?”
“什——我沒——”
“隻要有人适度地追求,就會被你記挂上,甚至反過來關心他們,好讓人投入更多……”
“我不是!”
哈利憤怒地打斷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一番真心被如此質疑。
“原來這些天——你就是這麼——這麼想我?!”
“哼……我想錯了嗎?”
即使如此,裡德爾仍沒有看他,似乎熔化泰半的金蛋更引起他的興趣,被懸浮在兩人之間,緩緩轉着圈,代表德姆斯特朗的紅色液體猶如血淚滴落。
哈利氣得頭蒙,沖動地一拳錘上那顆金蛋,把它打落在地,但裡德爾的魔咒很好地控制着它,像一片輕柔的羽毛落在地上。
“看着我!”
哈利不管那些,伸手去抓他胸前的衣服,被後者早有防備地握住手腕,目光慢慢從手腕刮到臉上,最後終于落到那雙映着火光的綠色眼睛裡。
很好,這樣也算達成目的。
哈利氣恨地想。
又無法不注意到,相比他的火大,裡德爾的注視十分平靜,盡管眼睛裡顯露出不常見的紅色,但更像某種暗潮湧動,大腦封閉術将一切思緒都鎮壓得波瀾不驚。
“……這就是你不用雙面鏡的原因?”
“一部分……”裡德爾拖着聲音回答。
他沒有放手,哈利也沒有試圖掙脫。
似乎他們必須維持着這樣的對抗,才能将對話進行下去。
“另一部分呢?”哈利努力壓下怒火,穩住聲線問。
“我從沒答應過要用。”裡德爾諷刺地說,“以防習慣了被人追求的救世主沒注意到,偶爾也有不會對你百依百順的追求者。”
“到底誰才是習慣了被人追求的那個!”哈利忍無可忍地怒吼,“你難道會不知道你的追求對我意味着什麼嗎?!”
裡德爾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松動,握着哈利手腕的力道加大,把他更拉近到身前,前所未有地專注看他,低聲哄誘:“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哈利明知那雙眼睛裡閃過的紅光包藏着何等程度的危險與貪婪,仍決定順着内心的真實感受說,“全新的可能。”
還不夠。裡德爾繼續問:“什麼可能?”
“……未來,許多人的命運,我的人生……”在失望即将覆蓋那張完美的臉之前,哈利垂下眼,輕歎般,“還有,你的人生。”
裡德爾沒有說話,但哈利感覺到他的動作——他們離得太近了——即使隻是微微側頭,哈利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的吐息就在哈利的臉側,熟悉的記憶侵襲而來,令身體本能地燥熱起來。
他若有所覺地擡起頭,看到那張臉上的表情已經褪盡,似乎那層美輪美奂的精美人皮終于脫落,暴露出真正屬于内裡兇獸的猙獰氣息。
不知為何,更吸引人了。
不能說哈利沒有預料到,但當裡德爾侵略般的目光一寸寸下移到他的嘴唇上時,他仍然感到呼吸停滞般的失控,大腦一片空白,似乎僅僅憑借本能摟上他的肩,将那折磨般的緩慢逼近一步到位,嘴唇狠狠地相撞,啃噬着對方的滋味,内心積郁的燥火終于得以釋放……
他們在大火裡吻得如同熱戀中的情侶。
似乎這片焚天的火場不止燃斷了觀衆的視線,更燒光了他們愈發僭越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