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隻在報紙上看到過照片，還曾在幾段記憶裡目睹過他受審的現場，和剛才的那個人長得一樣，稻草色短發，蒼白瘦小，還有雀斑……”

“雀斑？”老克勞奇冷哼一聲，“在夜裡，隻打了個照面，還能看清楚臉上的雀斑？我有很多年的審訊經驗，波特先生。容我直言，你證詞的可信度很低。”

哈利沉默了，他确實沒有看得那麼清楚，隻是急于證明真相，所以摻雜了已知的細節。

仗着知曉未來的優勢，他下意識低估了老克勞奇的敏銳。

要是抓住小克勞奇就好了，如果不是被閃閃絆倒……

一道靈光從腦海劃過，哈利忽然醒悟，震驚地看向樹旁的家養小精靈，“它是故意的！這個家養小精靈——想要阻止我抓小巴蒂·克勞奇——”

昏迷的閃閃沒有反應，老克勞奇卻忍無可忍地怒斥：“夠了！停止污蔑我的家人和家養小精靈！可能波特先生不知道，在你還沒出生拯救世界的時候，我就送了無數的食死徒進阿茲卡班；可能波特先生也不在乎，我是那個主導你父母被害案件的審判官，親手整理了後續的卷宗，向媒體公布了他們在死前英勇無畏的行動。而你認為遵循我反黑魔法意志的家養小精靈放出了黑魔标記，要麼就是我死去的兒子因為你超凡的識人能力重現人間，隻為施展一個食死徒的示威魔法！”

即使重活一世，哈利也是頭一遭知道這些細節。

他用全新的目光打量老克勞奇，一時啞然無言。

“魔法部将會對你進行質詢，波特先生。”老克勞奇冷硬地決定道，“還有你，羅恩·韋斯萊先生，我們必須收繳你的魔杖作為進一步調查的物證。”

他說話的時候，看的并不是羅恩，而是亞瑟。

魔法部的同僚顯然都贊同老克勞奇的決定，亞瑟隻得從羅恩手裡收走那根柳木魔杖，催促他帶着哈利和赫敏先走。

羅恩雖然滿腹委屈，還是和赫敏一起拉着心緒紛亂的哈利離開了。

“你到底去那做什麼，哈利？”赫敏壓低了聲音問，“我們都知道你是第一個沖出帳篷的人，不是在找我和羅恩。”

羅恩也想起哈利的說辭，結合赫敏所說，明顯不是事實。

“……抱歉，我當時，”哈利飛速想了一個借口，“傷疤有些疼，好像看到了樹林裡的景象，就沖過來了。”

赫敏當即倒吸了一口冷氣，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是說，這次不隻是疼，還有視覺變化？讓你知道了那個地方會發生一些事……是一種預兆？”她緊接着念叨出一連串的魔法，似乎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可能解釋一股腦倒出來，渴望能從中發現答案，“不對……不是阿克蘇的遠視魔法，沒有強烈的窺視願望……還有什麼，不是語言魔法，沒有自主意志……可能得去找預知夢的參考書，我之前借過一本《神秘深處：未至之夢》，但沒看完……”

羅恩的心情則徹底被震驚占據。

“可是，可是，按照你看到的，放出黑魔标記的是——小巴蒂·克勞奇？不是——不是神秘人啊，對不對？上次是因為他在場，這次——這次他不在，是不是？”

說到後來，他的聲音有點抖，像是不敢确定，驚恐地掃視了一下四周。

哈利點點頭，安撫了幾句。

“隻是一點疼，很快就過去了。可能是我看球太興奮，睡不着覺，頭疼産生的錯覺。”

羅恩勉強接受了他的安撫，赫敏卻仍然憂心忡忡。

哈利沒想到随口扯的謊會給兩個好友帶來這麼大的沖擊。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時間裡，雖然自己的朋友仍然是他們本人，但不再是他熟悉的，三年後的他們了。

他們不再身經百戰，不再能面不改色地直呼伏地魔大名，不再能坦然面對死亡。

……可是他們很幸福。

這樣很好。哈利想。一個不需要身經百戰的世界，比那個所有人不得不直面戰争和犧牲的世界更值得守護。

哈利花了幾秒鐘，靜靜地埋葬心底的懷念。

他希望他們永遠幸福。

第二天，哈利收到了魔法部的質詢郵件，詳細列出了小巴蒂·克勞奇死亡的過程，要求哈利提交證據反駁。

羅恩則收到了庭審令。貓頭鷹丢下來的信函裡，明确将他列為黑魔标記事件的嫌疑人之一，他需要在開學第三天去魔法部受審，并在此之前接受魔法部的監控。

哈利為此感到自責。

在開往霍格沃茨的列車上，他和羅恩都心情沉重，不發一言地坐在窗邊。

赫敏試圖緩解氣氛，提起即将發生的學年大事件。

“不隻是韋斯萊夫人，珀西也提到‘那件事’很重大，會發生在這學期。你們覺得是什麼？”

哈利知道是三強争霸賽，微微擡起眼皮，有些感激赫敏的努力，但轉去看羅恩，後者明顯沉浸在即将去魔法部受審和失去魔杖的不安中，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

他想了想，還是打起精神：“或許霍格沃茨要舉辦世界杯？”

有了小克勞奇的教訓，他不再透露超出此時已知範圍的情報，而是選擇了一個靠譜的猜測。

而羅恩——即使心情極度絕望——仍被這個靠譜的猜測激怒了。

“胡說八道，世界杯？四年一次！我們才剛看完！”

“噢！别激動，老兄。開個玩笑。”哈利笑。

“你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球迷！”羅恩抱怨。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哈利？”赫敏下意識推測。

哈利為她的敏銳感到心驚和贊賞。

“我隻是對世界杯仍然印象深刻……”

在零食車推來的時候，他們默契地選擇轉移注意，哈利買的巧克力蛙裡開出了克魯姆的卡片，羅恩總算恢複了點

他沉浸在美好氣氛中時，霍格沃茨的開學晚宴順利開始了。

學生們第一時間發現了教工席上的新任黑魔法防禦術教授，外形兇惡可怖的獨眼前傲羅，瘋眼漢穆迪。

——即使知道他是小克勞奇假扮的，哈利仍然感到命運般的懷念。

“聽說他是鄧布利多的老朋友，我們不應該以貌取人。”

在赫敏為穆迪的兇惡外形辯護時，哈利忽然感到這個場景有些陌生。

上一次，穆迪并沒有出席開學晚宴。

雖然世界杯上的教訓令他不想輕舉妄動，但哈利還是在入校前将活點地圖放進了口袋随身攜帶，此時得以偷偷翻出來确認穆迪的真實身份。

在教工席的第三個位置上，應該寫着小克勞奇的名字——

他的手指停在那行熟悉的字母上，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