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的遊絲飄蕩紛飛,看似柔軟如柳絮,可這種錯覺,恰是取人性命的利器,輕易交織成一張刀網。
削骨如泥,無處可逃。
“藏好了嗎?遊戲開始了。”
城池巍峨雄偉,荒蕪侵蝕殘敗,隻剩葉河的聲音在空曠的世界裡不斷回蕩。
法音觀察入微,又用手指碾了碾,遊絲轉眼碎成齑粉。
“小荷葉,你怎麼知道這是傀絲?。”
傀絲煉成後鋒利無比,且韌性非凡。這些遊絲,未免太過脆弱。
“味道,在昙城中,那個白發少年用過的傀絲上,就沾着同樣的味道。”
葉河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她的眼神興奮得可怕。
他們啊,可是好朋友呢。
這一次,砧闆刀刃的遊戲,該換位了。
站在高處時,她就發現有個方向的味道十分濃郁,故而支開汨川等人。
不等法音反應過來,葉河已經迎着浮霜走入未知的黑暗裡。
随着味道越來越近,葉河的眉頭反而越來越深。
不知走了多久,一個戴着銀色面具的人出現在眼前。
那人見到葉河的瞬間,身體僵硬了一瞬,随後腦袋與身體錯位,骨節發出碎裂聲,來了個反方向劇烈調轉。
面具人拎着一個巨大的袋子,手中還維持着剛剛拾撿遊絲的動作。
動作很慢,仿佛還不能熟練地控制自己的四肢。
言語同樣機械,“怎麼,又做,錯了。”
是個女子。
放下東西,兩隻手捧着自己的頭。
“咔嚓”一聲,頭又轉回了原位。
葉河問道,“白頭發的人呢?他在哪。”
面具女緩慢地重新将裝滿遊絲帶袋子抗上肩膀。
張了張嘴,“這裡,隻有,一個,活人。”
她伸出手指了指葉河,又指了指法音,僵硬地搖了搖頭,“你們,不是。”
葉河眼睛一亮,這個女子居然能看出她并非人族。
“你是誰?”
“我是,誰?”
聽到這個問題,面具女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按上背後的劍鞘。
“流幽,國界,妖魔,禁絕。”
法音眼神一變,拉過葉河的手臂。
“小心!是流幽國的神血後裔——鐘離氏。”
可有道力量在與他對抗,方向來源,正是葉河。
她看向法音的眼神一片寂靜。
忽而,葉河道,“鐘離氏,化神境界,用永世不踏入真仙境換來其修為世代傳承,血脈不絕,神血不滅。”
“但,于流幽國第十三代帝王時期覆滅,神血至此斷絕。”
這樣的鬼魂,吃起來一定味道不錯。
這番話好似觸動了什麼開關。
面具女想要抽劍的手開始顫抖,仿佛有兩種力量控制了她,她在絕望地争鬥。
葉河走向面具女的方向,法音提醒道,“别去,鬼門關之内邪祟橫行,越往裡走,便越兇險。”
“我說了,我就是來找死的。”
葉河明明滿臉笑意,可說出的話卻讓人脊背生寒。
這一刻,她像吹開鬼之門的風,誰也抓不住。
突然,那首詭異的童謠再次響了起來。
“河水涸,黃沙晃,君不聞鬼守屍體,卿不見墳吞骨,鬼門關外好睡,且與吾善惡連,且與吾死生同。”
不同的是,這一次,唱起童謠的,是一道清脆如黃鹂的女人聲音。
利劍出鞘,劃破長空。
僅一瞬間,面具女就來到了面前,長劍直指葉河。
法音上前,禅杖擋住了利落的攻勢。
兩相撞擊,電光火石,“铛”地發出一聲巨響。
二人被強大的後坐力擊得退後,法音握住禅杖的手被劍氣震得發麻。
不愧是鐘離氏,不用任何術法也可與他對招。
隻有他們一族才有說出妖魔禁絕的底氣,這分傲骨,縱觀六國也無人敢相提并論。
可葉河說,鐘離氏神血斷絕又是什麼意思?他們世代鎮守流幽國,明明三月前他還見過鐘離氏的家主。
短暫的交鋒後,面具女卻不再進攻,轉身飛走了。
二人追着面具女的方向一同消失。
越往裡走,風越輕,霧越淡。
幽綠的鬼火燃燒起來,前路缈缈,教人無端惶恐。
面具女速度很快,但葉河能靠着她身上的味道找到她的方向。
可奇怪的是,這個女子身上卻沒有一點傀絲的痕迹。
法音道,“她不好對付,若她真是鐘離一脈,卻無端出現在此處,想必鬼門關已經大亂。”
“而且,她行為舉止怪異。我們真的要這樣進去嗎,小荷葉?”
鬼火明明滅滅。灰暗的街道裡,看不清葉河的表情。
“難道你害怕了不成?”
發音聳了聳肩,臉上一派玩世不恭的笑意,“我怕不能與你死在一處。”
葉河挑眉道,“那你可要失望了。”
除非她自己不想活,否則這世上無人能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