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也是。”女管事恭維道,“不過夫人不要過于自謙了,小女公子冰雪聰明,未來大有所為。”
袁夫人擺擺手:“那是以後的是,看她自己的能耐了。”
她又道:“主君那邊傳來消息,這些日子風聲緊,盯緊府上奴仆,别有什麼不開眼的玩意兒鬧出亂子。”
女管事點頭恭敬道:“奴婢明白。”
楚楚且隻聽了幾句,便蹑手蹑腳的離開,一直走到泉水旁的亭子旁。
流水澹澹,蟬鳴鳥叫,動物總喜歡在夜間行動,倒是顯得夜晚也不是那麼的寂寞。
從剛剛偷聽到的寥寥數語中,或許之前她的猜測是對的,汝陽袁氏在這場權力争鬥中并不簡單。
楚楚撿了幾塊小石頭走進亭中,一塊塊丢進水池聽個響,思緒在發散。
漢朝要麼是太後臨朝,要麼是外戚幹政,要麼就是宦官當權。
何太後如今垂簾聽政,自是想效仿鄧太後治理國家,而鄧太後便是啟用了閹人向前朝傳遞诏令。
現如今大将軍何進作為外戚,權勢滔天,而何太後權勢不穩,正是怕外戚幹政之時。她定然擔憂着自己手中好不容易得到的權力落于自己這個兄長手中,對她進行掣肘,由此如今何進逼得越緊,便越會與何太後離心。
宮中的這些宦官心思比女人還要細膩,定然也是打了這個主意,此離間計屬實難解。
而曆史上說何進與袁紹合謀私下召董卓入京,此計是誰提議的,《三國志》中沒有說,《後漢書》也沒有記載,說不定就是她這便宜舅父提議的。
楚楚抿了抿嘴,繼續推演。
假設袁紹知道十常侍在離間何太後和何進,那麼他慫恿何進讓董卓進京逼宮,那麼何進便形同謀反。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何太後焉能容得下他,哪怕此人正是她的兄長。
袁氏隻要在宦官等人死了之後反水,控訴何進與董卓逼宮謀反,便可順利占據大義,帶兵入京把持朝政。
此間謀劃,不可謂不高明。
當然這一切都隻是楚楚的猜測,董卓還沒入京,何進就死了,最後還讓董卓撿了漏。
之後她的舅父袁紹之後确實也集結了十八路諸侯勤王,奈何諸侯們各有各的心思,最終導緻了諸侯們相互攻伐,這謀劃也就失敗了。
想到這裡,楚楚深吸了一口涼氣,導緻天下大亂的導火線還真是離不開汝陽袁氏啊。
楚楚将全部的石子丢完,便灰溜溜往自己的小院走,心情郁悶極了。
剛走到自己的小院門口,她瞥見隔壁院子似乎還亮着光,便也不管他們睡了沒有,邁着小短腿跑了走進了小院,小手握成梆梆硬的拳頭,然後敲響了對方的房門。
是周瑜打開的門,清冷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像是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竟然人看着出了神。
他低頭看着半夜擅闖進來的小孩,聲音也透了股冷:“有事?”
楚楚看着自己還立在半空的拳頭,默默将其收回背在身後,剛才敲門的氣勢洶洶完全不見了,小聲解釋道:“我以為阿策兄長住在這個屋子,沒想到認錯了,竟吵到了阿瑜兄長了,真是不好意思,嘿嘿。”說完她還咧嘴笑笑,想以此緩解尴尬。
“何事不能明日說?”對方聲音淡淡的,三伏天裡空氣竟變得有些凝固。
楚楚腳底有些發寒,完了完了,她怎麼一單獨跟對方說話,心底就發虛,身體就發寒,随即不由欲哭無淚,天不怕地不怕自己怎麼就唯獨這麼淡淡會怕他。
她深吸一口氣,仰頭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情,就是我心有隐憂,想找二位兄長解惑。”
“隐憂?”周瑜出門,并把房門帶上,“既然不困,不如和我說說。”
“也好。”
楚楚跟随周瑜進了亭子坐下,便聽到對方道:“心中有何事不解,不如說說看。”
聞言,她抿了抿嘴,小聲問道:“阿瑜兄長,如今旱情初顯,若是将來旱情越加嚴重,糧食定然會減産,加上百姓還要繳納繁重賦稅,那他們豈非連養活自己都難?如今天災人禍盛行,民生多艱,而我所言之隐憂,便是此事。”
周瑜看着小家夥明亮的眼睛,其中的憂慮并不作假,不由道:“這是朝中士大夫們該管的事情。”
楚楚冷哼一聲:“朝中的士大夫管得了嗎?”
她接着語氣嘲諷道:“就連我的幾位舅父,在朝中想的,也不過是黨争罷了。”
周瑜聞言勾了勾唇,卻依舊冠冕堂皇的道:“慎言。”
“好的。”楚楚是個聽勸的,她老老實實點頭,“我說錯話了。”
周瑜見着她眼睛一轉,便輕笑一聲,問道:“你想說什麼?”
楚楚咬了咬嘴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阿瑜兄長,假設還将有連續幾年的旱情導緻糧食減産,以我現在的身份,能為百姓做些什麼?”她舅父們可以漠視百姓疾苦,但她得提前給自己攢些陰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