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又有蟬鳴蛙叫,正是小滿時節,池中的荷花開了,飄來一陣陣荷葉清香。
明明是一個美麗的夏夜,此時卻無人能欣賞美景。
孫策接過信件掃了一眼,眼睛微眯,冷哼道:“京中局勢複雜,如今陛下崩了,各大勢力角逐,朝廷怕是又要亂上一陣子。”
跟在他後面的楚楚正好聽到了這句話,不由自主的點點頭,心道這何止是亂了一陣子啊,那是直接亂了上百年。
想到自己的便宜兄長還在洛陽遊學,楚楚抿了抿唇,上前扯了扯周瑜的衣袖。
對方低頭看她,面上恢複了往日冷靜從容的表情:“怎麼了?”
楚楚眨了眨眼睛:“阿瑜兄長,你的矛隼已經飛走了嗎?我想請它送一封家書去洛陽。”
周瑜不動聲色地問:“你要給誰送信?”
“給我兄長橋盈。”楚楚煞有其是道,“阿策兄長說京中要亂上一陣子,兄長他如今正遊學在洛陽,我擔憂他會出事,想叫他提前結束遊學,回去壽春。”
“膽子這麼小。”孫策一時之間未曾深想,聞言開口,“京中局勢複雜,那也是朝中之事,你兄長還是一介白身,并無任何官職,如何能牽連得到他?”
聞言,楚楚擺擺手:“你不懂。”
說完後她又仰頭看向了周瑜,一臉認真:“阿瑜兄長,這份家書對我很重要。”
總歸是她的便宜兄長,她不能見死不救。
周瑜眸光一閃:“很重要?”
孫策也看着楚楚,想知道這個小家夥是怎麼想的。
他們與楚楚的幾番接觸下來,已經不能将她單純的當成一個小孩來看,倒是想聽聽她的說法。
楚楚擡頭看了看天色,小聲道:“要不要先回去吧,站在外面蚊蟲可多了。”
周瑜颔首:“進去吧。”
三人去到了孫策的房間,讓千喜守在門口。
進屋後楚楚并沒有急着說什麼,她拿了茶壺,先殷勤的給孫策和周瑜倒了茶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潤了潤嗓子。
兩人無聲的看着她。
楚楚淡定的啄着茶水,腦子裡卻在高速運轉——要不要告訴他們天下将大亂的消息,然後阻止董卓入京?
不,不能直接說。
京中明面上隻有兩股勢力在角逐,暗處卻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不僅是董卓想要入京挾持天下,各地諸侯現在都有兵,誰又甘心久居人下。
沒有董卓,也有陳卓、王卓……而且汝陽袁氏,在其中扮演的想來也不是正面角色。
王朝的坍塌,絕非是一件事促成。
楚楚将茶杯放下,擡眸看着對面的兩個少年,倒是沒有拿出忽悠人的那一套,而是淡定地問:“兩位兄長,你們真以為朝中隻會亂一陣子嗎?”
她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聲音亦是平穩,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我很靠譜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要追問下去。
孫策挑眉問道:“什麼意思?”
周瑜也拿起杯子将茶水一飲而盡,手指摩擦杯沿:“不如說說你的見解。”
“算不上什麼見解。”楚楚抿了抿嘴,謙虛了一下,随即道,“從張角黃巾起義開始到至今,各地盜賊頻發,兩位兄長可有想過造成如今的原委究竟是什麼呢?”
不待他們回答,她便已經自顧自地道:“是因為豪強土地兼并,擠壓平民生存空間,迫使百姓不得不賣身為奴;是因為官場被士大夫壟斷,皆在為自身利益汲汲營營,卻對底層的百姓視而不見;是因為日漸繁重的賦稅,百姓留下僅能糊口的口糧其他全都要上交,百姓沒有了抗擊風險地能力,于是一場天災下來糧食減産便沒了吃的,便會被逼到落草為寇掠奪他人财産的地步……”
此時兩個少年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面前的小女娘身上。
她面容沉靜,眼睛裡卻好像有一團火在燃燒,竟讓人移不開眼。
楚楚繼續道:“一顆參天古木若是從根子裡爛了,就難以長出新鮮葉子,朽木隻差一擊之力,就會分崩離析。如今帝崩,京中自然是各方勢力鬥法之地,你方唱罷我方登場,想來難以是個頭。我不願我兄長卷入其中,因此才想要寫封家書叫他回來,遠離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