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物品,周瑜輕輕一笑。
他道:“直接打開看看便知道了。”
孫策的手已經觸摸到蓋在陶罐上面的布料,布料上面有些濡濕,更有冰冷觸感,與這個悶熱的夏日帶來一絲涼意。
他心中訝然,單手将布掀開。
借着月光,剛好可以看清陶罐裡面的情形。
陶罐裡有冰也有水,許是硝石制成冰塊之後,因久無人取用,冰塊又慢慢融化成了水。
孫策伸手将一塊巴掌大的冰塊攥在手中:“硝石還真能制冰。“
他又忍不住道:“若是這個方子到了方士手中,恐也要宣揚成神仙手段了吧。”
周瑜上前,看着陶罐中的冰塊思慮一會兒,扭頭看向孫策,也露出一抹笑容:“若是我們今晚若是忘記了這茬,明日醒來再打開,看到的可就都是水了。”
孫策也樂了:“若是誤會了那小家夥,她怕是要生悶氣的。”
今日有了這一番插曲,他反倒覺得這孩子格外有意思了。
他單手将手中的冰塊捏碎,心情倒是好了很多:“明日與橋公說一聲,帶她出去透透氣吧,有你我在,斷不會讓她出事的。”
周瑜颔首:“可以。”
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
翌日,孫策跟橋蕤說要帶楚楚出門,橋蕤想了想,覺得楚楚就是小孩子,孫策和周瑜大抵兩個人必能護得住她,便答應了。
楚楚見能出門,昨日被影響的心情立即就恢複了,畢竟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她改變不了,隻能約束好自己。
不過她不想出門被幽叢和碧溪監視,她小手一招,示意孫策低頭。
孫策乖乖将腦袋湊到她的面前,楚楚便在他耳邊而耳語道:“阿策兄長,幽叢和碧溪是母親放在我身邊的眼線,我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去打報告,我們不帶她們去玩。”
孫策樂道:“你這個主子隻知道自己出去玩,把婢女丢在家中,太沒義氣了。”
“你不懂身後長兩雙眼睛有多難受。”楚楚給了他一個深沉的眼神,她可不想出去玩還要在幽叢與碧溪面前演戲,很壓抑的。
孫策道:“倒也行。”
天邊剛剛露出一抹微光,楚楚坐在馬車上跟着孫策和周瑜出門了。剛出大門沒一會兒,她便忍不住撩起簾子探頭探腦。
壽春城建立在淮河南岸,四周有護城河守護城池,城北有八公山作為天然屏障,城西有良田千裡,環山繞水,自古以來水路交通發達,被譽為魚米之鄉。
楚楚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發,目光微眯,開始打量着這座千年古都。
比起橋家占地偌大的府邸,普通百姓的房子都是連成一排的灰牆矮屋,路倒是很寬,城中主幹路上用青石闆鋪成,有蔥綠的草從夾縫中探頭。
楚楚深吸了一口氣,她好像能聞到了草木之氣,這比在自己院子聞到的更加好聞,是自由的味道。
隻是下一刻她便愣住了……
她看見了穿着破爛衣裳的百姓,衣不蔽體的小孩,瘦骨嶙岖的老媪,還有過不下去了結草賣身的男人和女人……這些人大多臉頰上沒有幾塊肉,就連橋府的仆從都比外面的這些百姓長得胖些。
馬車路過一個穿着褴褛的小孩,他頭頂上插着一根草,楚楚目光不經意間與之對視。對方的眼神中似有些不解,好像在說為什麼她有馬車坐能衣着光鮮,而他自己卻隻能餓着肚子祈求有好心人将他買回去做奴隸?
馬車行駛離開了,她心裡忍不住的難受,一時間能夠出來玩的好心情都消失殆盡了。
隔了一會兒,楚楚轉頭看向了騎馬在前的兩個少年。
周瑜見楚楚一雙眼睛裡滿是郁悶,便騎馬到了她的面前,好笑道:“昨日鬧着要出來,好不容易出來了,怎麼倒愁眉苦臉起來了。”
楚楚用着小手指着路上的百姓:“我在看他們。”
周瑜順着她的指尖的方向看去,不由道:“你是同情他們?”
小孩子有同情心還是很正常的。
他出身世家,亦看不得人間疾苦,可是他出生起,外面的老百姓就是這樣活着了。
楚楚搖頭,神情落寞:“我隻擔心我會成為他們。”
傾巢之下無完卵,洛陽的風波,将席卷整個天下,誰又能幸免呢?
周瑜道:“你出身世家,你不會成為他們的。”
楚楚十分的不安:“風水輪流轉,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怎麼知道隻要出身好便能永享富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