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姐沉默的注視下,裴預為翠花念了一段往生經:
“南無阿彌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 他……”
安葬翠花後,江蒙跳上房頂,在上面一陣叮咣亂翻,把她扔上去的取血的刀子給找了回來。
她平生最恨有人騙她,老烏雞……她也要把他拆了炖湯。那老頭神通廣大,有金剛不壞之身,尋常兵器傷不了他。但這玩意兒是法器,肯定能紅刀子進白刀子出。
“等等。”這時太子說,“你還相信他有神力?”
江蒙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老烏雞騙了她是一回事,有沒有法力是另一回事,她可是親眼看到的神迹。
“那你一介凡人,怎麼跟他一個神仙鬥?”太子好笑又好氣道。
她一個草民,還綁了太子呢,有什麼不能鬥的。
“那老烏雞說翠花好好的,是拿我當傻子哄,說狗坨他們已經被放回家去了,我怕也隻是在哄我。”江蒙有些焦躁,“可恨在這兒耽誤這些天!咱們得趕緊回村去。”
“須在明日取血前走。”太子道,“不然你就隻能帶着我的屍首走了。”
江蒙點頭,隻是無極教看守太子看的緊,不知怎樣脫身?正要商議,忽然聽得房頂一陣響動,像是有人在上頭絆了一跤。
“誰在上面?!”江蒙一驚。
她要上去看,卻被太子攔住。
“怕是你的藍顔知己。”他冷笑道,思忖了一會兒,又問她:“你沒告訴葉十九取血一事?”
誰?江蒙沒聽明白,至于葉十九,那自然是沒告訴,取血是機密事,老烏雞特地囑咐了誰都不讓說。
“難怪他着急。”太子冷嗤,燭火下秋波一轉,對她笑道,“看來咱們脫身的事兒,有人替你我操心了。”
又說的誰?
江蒙一腦門子霧水,要他說,他卻不肯,說告訴了她一是她不信,二是她這人老實不會扯謊,怕之後露出馬腳。後來被纏不過,終于道:“就是葉十九。”
“他?”江蒙撓了撓頭,有些不解,“他一個剛進無極教的新人,又是個沒武功的白面小孩兒,進都進不來,更别提救我們出去了。”
“你可别小瞧了他的能耐。”太子冷笑。
老實說,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不明白,但看他肚臍眼長筍子的樣兒,江蒙莫名覺得可信。
“關口是出了院門以後。時間越長,他越可能發現你是個紙老虎。”太子踱步了個來回,轉向她,“江蒙,你可記得這莊子裡的房屋、路線?”
這屋裡沒有紙筆,江蒙便把被褥掀了,兩人舉着油燈,在豆大的燈火下,在床闆上用匕首刻下莊子的地圖。
“放法器的地方?”太子一挑眉,“這麼說,你說的那個紫金葫蘆也在那裡?”
江蒙點頭。
太子笑了:“我有辦法了。隻一條:你明日須一切聽我的。”
“憑莫子?”江蒙不樂意。
“那好,咱們打個賭。”太子道,“我若赢了,明日你一切依我。”
“你輸了呢?”
“就賭張午清不是神仙。”太子道,“我不會輸。”
一切商議停當,第二日,事情果然如他所說。葉十九現身時,江蒙高興壞了,立刻跟着走。
“怎麼他一說你就信?”太子咬牙道。
這是怪她太着急,太不自然。江蒙也隻好讪笑。所幸葉十九着急走,沒起疑心。
她本以為計劃就到這兒了,沒想到這小子還瞞着她,無極殿發現他不見了,真把她吓了一跳。直到在葫蘆裡聽到他聲音。
現在想來,他們會走到無極殿去、她掉了刀子、他們吵架讓他落單,都是他背後使的計。
“就你那把什麼都寫臉上的性子,不瞞着你,恐怕早被葉十九一眼看穿。”太子站在窗後,從窗戶縫往外看去,“好,比我想的還要亂。”
方才聽得一陣亂嚷,太子便讓她出了葫蘆。外頭也不知怎的,已然亂成了一鍋粥,無極殿前這條通向莊子大門的路上,到處是人在跑。
江蒙甚至懷疑全莊子的人都跑出來了,幾百來号人到處亂竄,讓她想到有次暴雨淹了村裡一口廢井,從裡頭竄出來百來頭老鼠的場景。
有喊救命的,有喊抓住他的,有喊别擠讓神仙先跑的,江蒙透過窗戶縫,就看見老烏雞騎個驢子,一溜煙朝莊外奔去。
後面還跟着個狀似瘋癫的葉十九。
……亂成這樣,他倆就算大搖大擺地出去都沒人管。
“人都跑光了,走吧,”江蒙高高興興道,一個翻身跳出窗外,“這下可沒人抓咱……”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月光下,窗戶後面,一個高大身影靜靜矗着。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聽他們說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