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攸向來拿元明月沒轍,從四年前就對她束手無策,她一向毫不講理。
“……去!讓爾朱兆來領人!”元子攸無奈地命令左右去傳喚爾朱兆。
元子攸氣得頭暈眼花,坐回殿中胡亂地翻着今天的奏章,實則他一個字也看不進。
爾朱菩提則是賴着不走,他也不怕元子攸這所謂皇帝。元子攸凝視着他,皺着眉頭問道:“你又怎麼了?怎麼還不滾!”
爾朱菩提得寸進尺,大着膽子向元子攸上表:“請陛下将元明月賜給臣。”
元明月瞪圓了眼珠,剛要大罵,便聽見元子攸說:“好啊,等爾朱兆來了,你們堂兄弟慢慢商量。”
好一招禍水東引,說罷,他又低頭看起了奏章,仿佛事不關己。
元明月尴尬地坐了許久,硬是連一口茶都不給上。她隻覺得爾朱菩提太過目中無人,胡攪蠻纏,借其父的勢狐假虎威。
不曾想,先進殿的是元修。
他氣喘籲籲,好像是聽見風聲便趕了過來。元明月一瞧見他就别過頭去。
他答應的好好的,他答應過要接她出宮的。曾經元明月也是深信不疑,她那樣被鎖在深宮,一直待到洛陽城破。
僅此一次,他耗光了元明月的所有信任。
元修走到元明月跟前,再一次說:“随我走吧,姐姐……跟着爾朱氏,對姐姐而言不是個好選擇……”
元明月冷笑道:“你更不是個好選擇。至少爾朱兆從沒騙過我。”
爾朱菩提聽元修這話便不樂意了:“太常卿這是何意?我們爾朱氏做的了皇後,做的了諸侯,投入父親麾下的更是不計其數,難道還會虧待一個女人?”
元修早知道來龍去脈,先前是爾朱菩提欺負了元明月,元明月才誤打誤撞不得不逃入元子攸的殿裡。聽說,爾朱菩提還要把她送到晉陽。
元修陰沉着臉對爾朱菩提道:“中書令能否少說兩句?這裡沒有人願意聽你講話。”
爾朱菩提一向覺得元修邪門,隻好噤聲。
元修轉頭又是眼神切切,問她:“那姐姐再也不信我了是嗎?”
“你聽我說……你好好聽我說,我接到消息時,原本是想提前接你出宮的,可是爾朱世隆棄了虎牢關,陳慶之便以迅雷之勢打到了洛陽,我來不及……我來不及去找你……是……我是……”
元修在元明月跟前胡亂地解釋,解釋到最後,他也覺得自己錯了。
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他的确對她食言了。
可歲月不允許世人追悔。
元蒺藜扶着門框站在殿外,她看見元修對着元明月深情款款,心裡一陣酸楚。還不等殿中的人發現她,她便轉身離去了。
走在路上時,元蒺藜不知為何委屈得厲害。
她回憶起和元修初見的時候,那時她剛随義父來到邺城。元修總是對她照顧有加,關懷備至,夜裡她和元修坐在塘邊聊些兒時的事,仿佛元魏仍舊吏治開明、強大安穩,元修還摘了荷花給她。
直到昨天,元蒺藜見到眼眶烏青的元修才知道,元修對她好,是因為她和一位姐姐長得有幾分像,粉鼻子像,柳葉遠山眉也像。
她本以為終于有了個對她好的兄長,甚至幻想着元修救她于水火,她不必再笑對斛斯椿那張老臉。
元蒺藜眼角掉出了淚,她也被騙了,被騙得好慘好慘,心都被騙走了。
爾朱兆終于出現,他滿臉煩躁地踏入殿中,看着元修和爾朱菩提,一時不知道先呵斥誰。
元明月沒耐心再聽元修深情演講,見爾朱兆來了,她疲憊地說:“走吧。”
爾朱菩提哪能放她走,他攔在爾朱兆身側又跋扈道:“堂哥,你在并州的姬妾無數,少這一個女人又能怎樣?”
“你沒完了是吧?明天發兵,今天你在這胡鬧,若仲父知道了,少說你也得挨二十軍棍。”爾朱兆說。
爾朱菩提挑着眉頭說:“父親不會打我的。”
爾朱兆說:“他不打你,我打你。”
爾朱菩提不敢置信:“你敢打我?!”
爾朱兆冷笑一聲:“老弟,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敢不敢的……要不咱走着瞧?”
爾朱菩提這回真信了,把爾朱兆惹急了,他必然沒好果子吃。他這堂兄,冒冒失失,膽識過人,還真不怕人威脅,大不了兩敗俱傷,虧的還是爾朱菩提。
元明月就這樣和另一個男人走了,什麼話也沒給元修留下。
元修覺得這世間誰都與他作對,侯民死了,又冒出來一個爾朱兆。隻不過元修知道,不論是并州還是晉陽,她哪也不會去。
最終她都會回到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