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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病骨,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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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明月大病一場,昏睡了三天三夜。

當她再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竟然是她最讨厭的元子攸。

元子攸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下一秒又變回了臭臉:“沒死啊,可真令人失望。”

“怎麼是……你……”元明月艱難地出聲,聲音喑啞。

元子攸氣不打一出來:“還問怎麼是我?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大半夜不睡覺到處跑,整個府院都找瘋了,你居然問怎麼是我?”

元子攸冷笑一聲:“哼,不愧是元寶炬的妹子,一樣的沒有良心。從我進封長樂王以來,哪個這樣耍我?”

元明月揭他老底:“你不是……去歲才封的王……嗎?”

元子攸氣急敗壞,惱得出門時踢了下門檻才跨出去:“老子是掌管禁軍的,來什麼南陽!讓州府速戰速決!本王要回洛陽!”

元修聽說元明月醒了,也匆忙趕來,他大喜過望:

“你醒了?……姐姐。”

元明月剛喝了藥,她見到元修,還有些羞愧:“那天……我燒糊塗了,聽說是孝則找到了我,我還要向你道謝……”

元修一笑:“姐姐不必言謝,我們都是一家人。”

不僅如此,閑暇時,元修帶給她幾部書給她解悶,其中元明月最愛讀《世說新語》。元修常來探病與她閑聊,明月總說起綠珠、郗道茂,每每唏噓起來。

元修說:“姐姐同情郗道茂,孝則心同曹子建。”

元明月眨着眼看他,元修則道:“餘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

“《感甄賦》?曹子建詞采華茂,若我是洛神,我也會歡喜的。”明月又翻了翻書頁。

元修低頭莞爾,任明月猜想。

他,并非此意。

元修靜靜聽着,元明月又與他講起竹林七賢,講起嵇中散,可惜元明月沒有那文人才氣,做不了謝道韫,也彈不了《廣陵散》,她什麼也不會。

元修陪元明月在庭中散步,正當間,院子裡跳進了一隻貓兒,對着元明月嗚喵叫喚。

元明月日日惆怅,見了這狸貓,眉頭總算舒展了些。她低下身子去逗貓,拍拍手學了兩聲貓叫。

元修與她講他領兵的事,元明月一點也聽不進。

元修隻擅長這個,别的,他無法講給她聽。

元修隻好說:“那些暴民退了,等搶了關口,不日就能回洛陽了。”

元明月終于逮住那隻狸貓,她捏着貓兒的軟肚皮,欣然道:“真的?”

昨天傳來小國舅的消息,說他安然無恙,元明月又想起侯民:“等回了洛陽,我就再也不離開了。也不許侯民離開,我們就綁在洛陽,綁在天子腳下。”

“嗯。”

元明月幹脆抱起了貓兒,不知不覺跟他講起了侯民的事:“那年我在盂蘭盆會上遇見他,當時我還在宗正寺呢。等回去了,等洛陽城再辦燈會,我還要侯民帶着我一起去……唉,二哥的兒子都一歲了,我何時才能有孩子呢。”

元修不想聽她講這些,故而也不說話,他不知道該回應什麼,也不知道如何回應。

元明月聽不到元修接話,轉頭問:“孝則,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

元修說:“等回了洛陽,孝則還能見到姐姐嗎?”

元明月一愣,轉而笑道:“能的,怎麼不能呀。”

明月舉起來手裡的狸貓,在元修面前搖了搖:“孝則要不要抱抱它?”

“好。”

元修伸手去接,誰知那貓兒突然暴起,從明月手中掙脫,一躍跳到叢中便銷聲匿迹了。

“啊——”明月摸了摸手背,上面已然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元修忙道:“沒事吧?姐姐?”

明月從小長在孤寺,也不是那麼嬌貴的宗室女,她笑笑:“沒事。”

“給我看看。”

元明月将手遞給他,一邊說着:“都說了沒事,兩三天就會好了。”

話還沒說完,元修蓦然低頭覆上嘴唇,吮舐着明月手上的傷口,明月措手不及,驚訝道:“孝則,你做什麼!”

元明月抽回手來,對着元修微微震驚。

元修舔了舔嘴唇,沉吟道:“我……不想看見姐姐受傷,所以就……冒犯了,對不起。”

元明月吸了口氣,她相信元修沒有任何惡意。朔風一卷,元明月抖了抖。

明月道:“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深秋時節,元明月随着元子攸和元修坐上了回洛陽的馬車,這一個月以來,她想侯民想得茶飯不思,大病一場。

她被元修送回了家,侯民就在門外等她。

元明月跳下車,滿眼裡全是自己的丈夫,她飛奔過去,與他緊緊相擁:“侯民!我好想你!”

侯民不自然地悶哼一聲,明月疑惑:“怎麼了?”

侯民抱緊了明月,柔聲在她耳畔說:“沒事,受了點傷,還沒好。”

明月輕推侯民,與他雙目相對,一臉擔憂地問:“傷到哪裡了?重不重……”

元修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這畫面刺痛了他的雙目,他知道,元明月永遠不會用那種眼神看他。

不。

他又否定了自己。

她會的,她會用那種眼神看他的。

這樣一個夫妻團圓的場面,元修看了心頭如絞,他轉過頭去,握緊了自己腰間的佩刀。

等明月轉過神來,這才想起元修。她望向來時的路,那裡空無一人,元修早沒了蹤影。

室内,侯民脫下上衣,裸露出他胸前還在愈合的箭傷。那疤痕猙獰又醜陋,看着痛極了。

明月輕輕地觸上去,生怕弄疼他,侯民還是微微皺了下眉。

明月心疼地問:“……疼嗎?”

侯民不說話,靜靜地看着明月。明月哽咽着說:“就在洛陽吧,哪兒也不去了,好嗎?别再跟我分開了。”

侯民看着她這模樣,軟語說:“好,以後我向太後讨個閑職,我們日日都看燈去。”

“嗯。”

明月仰起頭,輕輕地吻上了他。

入冬後,聽聞臨洮王身體抱恙,明月又去看望了二哥。本來侯民也要去的,結果天一冷下來,他胸前的舊傷又鑽心地疼,明月無論如何也不讓他亂走了。

“臨洮王抱恙,我應當随你去的。”侯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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