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面對彭格列的現任首領，我突然理解了Xanxus。

我熟悉理論，現實主義、自由主義、建構主義信手拈來，我明白現實主義支持沖突因為普世道德不能強加在政治實體上；我也能理解人由社會環境所影響建構，明白自由主義強調交易成本減少會增加的合作可能性。

但我隻是熟悉理論。

我在穿越前就是在象牙塔裡的學生而已，學了再多的理論，最大的用處也不過是和師門裡讨人嫌的學長學妹耍耍心眼。來了異世界之後面對的人也是自己憑借理論知識能說服的。雖然經常因為大佬的平A而受傷，但我一直相信自己能憑借頭腦和理論知識控制局面。

能從Xanxus手下保住小命還赢得了一點地位讓我更堅信這一點。

所以我不能理解Xanxus既然要回去接受處罰，卻仍然把最容易被忌憚、找茬的莫斯卡握在手裡的行為。

現在我明白了。

因為示弱投誠在弱肉強食的黑手黨世界裡是沒用的。上位者的一個決定就可能使你萬劫不複。在你弱小沒辦法與上位者博弈的時候，雷霆雨露便俱是君恩，示弱投誠就是在賭上位者有良心講道理。

我隻是一個人，一人吃飽全家不愁，自然可以嘗試示弱苟且偷生。但Xanxus面對的是彭格列的，似乎與他有隔閡的首領和養父，他作為被忌憚的瓦利亞首領，根本沒有示弱這個選項。

“但是憑借不公正的結論打壓一派，何嘗不是一種虛假和平？”我說。

我不能靠猜九代目是鴿派就賭對方會放瓦利亞一馬，不能靠綱吉的表現就推斷門外顧問首領會顧忌沢田綱吉一派的合法性基礎所以從輕處罰。

談判桌上不相信對手的人品，能相信的隻有自己掌握的權力和資本。

對于我來說，權力和資本就隻能是知識，和我從瓦利亞确定的，而彭格列并不知道的信息。

“奧塔比奧雖然已經死了，但他過去做的事情都有痕迹，現在我們把這些痕迹都挖出來了。如果不追究奧塔比奧的責任直接怪罪瓦利亞，這些資料第一個不同意吧？”

“光是對瓦利亞處罰不公正，就又是一個合理的可以沖擊現有政/權的理由吧？這次可不是搖籃事件，彭格列完全占據道德高地時候了。”

老人笑了一下：“孩子，實力才是一切。”

我咽了一口口水：“是這樣的沒錯，但下一任首領是這樣想的嗎？”對不住了阿綱，又得搬你出來借借力量了。

“你費盡心思想傳位給沢田綱吉，如果讓他知道他為之與Xanxus戰鬥的爺爺其實冤枉了Xanxus，他内心會不會有糾葛呢？會不會彭格列首領一位又空懸出來？”

我看他要說話，趕緊補充掏出我變成闆磚的蘋果晃悠了一下。“也不用擔心他不知道，湊巧我有點高科技，湊巧我能聯系上他。你不會覺得這些資料我們沒留備份吧？”

這個手機和現在常用的翻蓋手機區别太大了，忽悠人應該很有一套。

“與其要容忍彭格列裡有兩個力量暗中沖突的虛假和平，還不如選擇打壓一方的虛假和平，至少這和平保持的時間更長。”

“至于綱吉，指環戰時候受到瓦利亞傷害最多的就是他的同伴，你好像很肯定他會以德報怨。況且，瓦利亞挑起指環戰行為受到懲罰本身也合情合理。”

他很沉着，淡然地說着：“隻是按照規定處罰，怎麼說不公正？”

太難纏了。

哪怕之前初來乍到，對自己能力一概不知就被迫面對雲雀和Xanxus的時候我都沒覺得有這麼難纏過。

當時我覺得自己面對這群武力值爆表的小孩有年齡優勢，而現在，年齡優勢沒了，實力優勢一直就沒有。

他已經看完文件，沖我揚了一下示意：“你給瓦利亞出主意，搜集這些資料，也為了将功補過減輕對瓦利亞的處罰。”他目光深邃，并不兇狠，但感覺整個人都被他看透了一樣。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說我本來也沒尋求公正。

……回歸最初的初心，我好像也沒尋求公正，隻是一直試圖讓大家别打起來影響到我回國的旅途而已。

結果莫名其妙在黑手黨世界裡越陷越深。

有點煩躁。我道：“按照規定的處罰也應該考慮把所有涉及在内的過錯人考慮進去吧？ ”

“人為了利益行事無可厚非。相較于奧塔比奧為了自己的私欲，我想保證自己的安全這一點應該更能被接受。”更何況我本來就是被卷入其中的無辜路人。

“既然你一直在說奧塔比奧的問題，那你如何解釋反人道的莫斯卡機器人。”九代目指了指文件。“其他事情的解釋都說得過去，但Xanxus既然是為了不讓武器流出所以消滅了奧塔比奧與其部門，為什麼還沒有銷毀？”

“奧塔比奧研制莫斯卡是錯的，但Xanxus……”他意味深長地停頓，我也想起來他是自己被塞過機器人的。“反而讓他出現在指環争奪戰之中了。”

“瓦利亞在莫斯卡這件事上也不是全然無辜。”

莫斯卡……我恨死機器人了。

因為砸壞了莫斯卡才成了臨時雲守與瓦利亞強制綁定在一起，我被迫邁出成為黑手黨第一步。現在又要被莫斯卡陰第二次。

這到底要怎麼把Xanxus的意圖完全從囤兵自重上繞開？

在莫斯卡這件事裡有什麼東西比黑手黨權力争奪更要緊，要緊到繼承人囤兵是個合理的選擇？

我面上盡力維持淡定的表情，快速思考所有的可能性。

矛頭如果指向内部權力會被诟病，那就指向黑手黨外部。那麼外界有什麼可能的威脅，是哪怕是黑手黨也不得不避之鋒芒的？需要留着這個指向性太明顯，看着就是為戰争做準備的軍/用機器人的？

為了正義？正義戰争【1】？對于黑手黨來說，最大的正義應該是保存組織自身的存在吧。

然後一個過去的猜測閃過腦海。

這想法叫我更忐忑，我感覺心髒咚咚地要跳出來，耳畔仿佛都能聽到血液流動的聲音。

因為這隻是一個猜想，隻在不久前剛剛提出，又因為斯庫瓦羅的不感興趣而沒有再深究的猜想。短短一瞬間我居然冒出如果是Xanxus一起出任務就好了的念頭。

然後我又立馬反應過來Xanxus是會允許我因為好奇心瞎搞，但所有任務必定也會落在我腦袋上。

而且後悔也來不及了。

現在必須用模糊的信息來引導這位教父的想法。幸好我不知道我這猜想對不對，而他也同樣不清楚。

“我其實也不贊成Xanxus在指環戰之中使用莫斯卡，但來得太晚，” 我兩手一攤，既然他懷疑我的身份，那我就再強調一遍吧。“唯一能做的就是從天而降把機器人砸壞，現在腿上還有被磕出來的淤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