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持着扭身看窗外的姿勢把玻璃升了起來。鏡面反光映出來的人影看上去很冷漠。
其實我騙了他。我盯着自己的倒影想。
迪諾看我:“不開着窗兜兜風嗎?”
“風太大吹我腦袋疼。”我搖了搖頭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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綱吉想知道我和Reborn的對話是怎麼進行下去的,但我不能完全地把我自己的想法剖開給他。隻能抽出了一部分可以擺在明面的東西又加工了一下,盡量圓了過去。
臨時編出一套聽得過去的解釋實在燒腦,到現在我還感覺腦仁抽痛。
Reborn叫住我時候其實我沒時間從大環境推測他的目的。我對他一無所知,也不知道他對我是什麼看法。在沒有信息推測時候最好的方案就是不推測。直接假設他對我是危險的。
他的動機并不重要,我要如何面對最壞的情況才重要。
最壞的情況就是我被當成敵人防備。所以我在聽到Reborn問話的第一反應是他想讓我做卧底。我差點脫口而出說自己沒有傾向,不考慮做卧底。
随即我反應過來,如果我這麼說了,就是默認已經輸了的瓦利亞還有其他計劃,而且認為現在的瓦利亞高層還會繼續活躍。
雖然瓦利亞确實有其他計劃甚至已經實施了一半(比如幹掉了指環争奪戰的切爾貝羅),不過要是讓Reborn從我這裡确認瓦利亞有其他計劃,不說Xanxus會不會發怒,彭格列之後恐怕也會覺得我和瓦利亞的行動脫不了幹系。
而且,我肯定瓦利亞幹部們不會被消滅的原因是Xanxus他們獲得的莫斯卡,以及我昨晚給出的驅狼吞虎計劃。現在Xanxus沒有選PlanA,是因他對彭格列還有感情。但當他面臨瓦利亞生存危機時候,這感情還能拴住他嗎?驅狼吞虎計劃成功概率沒有那麼大,卻很可能是賭徒在最後的孤注一擲。
我不知道我從瓦利亞幹部身上獲取了多少彭格列這邊不知道的信息,但最起碼這兩件事是不能被Reborn知道的。
既然不能保證我能完全瞞住Reborn,那就幹脆不要直接拒絕。
身份這一點我倒是沒對綱吉瞎說。我也很擔心Reborn的問話模糊了我的身份,萬一他是問“(作為特殊能力的實驗體)考慮加入彭格列(實驗室)嗎?”,我回答“好啊”,那不就是自己跳進火坑裡。
拒絕也不行,不拒絕也不行。所以我也含混地糊弄他。既然已經被他送進瓦利亞,那不也是在彭格列麼。作為十代團隊的朋友也算是傾向新一代彭格列核心成員吧。
Reborn便說他隻是再确定一下。這算是給我打了一劑強心針,說明他本身也認為我不會很傾向于瓦利亞,所以“隻是”再确定一下。
但我回答得太模糊了,所以他又繼續問我站在何種立場之上。
需要确定我的立場,證明有矛盾,這時候再表露出我中立的立場就不會顯出我知道其他消息。而且我也确實好奇迪諾告訴我九代目最新情況的目的。是不是迪諾也從什麼渠道知道現在的瓦利亞高層幹部們不會被換,于是隐約透消息給我讓我帶回。
比如九代目醒了之後,透露了點什麼消息呢?
我問“九代目改變主意了?”同時很做作地假裝自己是從他的問話裡推斷出來“彭格列本部不會殺了他們”。Reborn也不想透露過多的信息,隻和我說處置的機制是類似于兩院制的。
再往後大概推測内容和我跟綱吉說的差不多。我沒說我對九代目放出Xanxus的兩個推測,也沒有說我對Xanxus心理的猜測。要是他們父子關系真的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九代目不會這麼冒險,Xanxus也不會錯過殺掉九代目嫁禍其他家族,直接上位的機會。
雖然都是猜測,不過說出來會讓他們感覺我很有心機……
還是給人留點好印象吧。加百羅涅大家族或許不需要兩頭下注,但是我還是需要的。
對于門外顧問的推測我也有所保留。難道要和人家的兒子說,你爸為了保證你的政權穩固是不可能殺了失敗者的?綱吉能獲得成功的原因除了有指環的認可,更有他以友情、和平為旗幟,吸引到大批追随者的緣故。如果沢田顧問支持徹底消滅失敗者,那是赤裸裸的拆台。
所以我隻能對綱吉說是因為我覺得他和他親戚都有一脈相承的善良。
我相信這是一個影響因素,但我可能更是一個現實主義者,更傾向于從利益的角度出發考慮問題。
也許我真的很陰險,這個事實讓我有點恍惚。窗外景色快速掠過,我突然覺得車窗玻璃并不是存在于眼前,而是我在隔着自己設置的玻璃看這個世界。
因為不敢相信别人的情感,所以嘗試用利益解釋一切,也嘗試用利益給自己的行為做擔保。
……
最後我和Reborn保證,如果發生沖突,我會是中立的,和平的,盡量保證兩方都沒有人在沖突中喪生。我沒有利益相關,無意參與到權力鬥争之中來,如果有可能我也會盡量避免沖突的發生。
我感覺我這話其實有點像梭倫,“我手執一個有力的盾牌,站在兩個階級的前面,不許他們任何一方不公平地占有優勢”。就是不知道我是否能有梭倫那麼大的能力。
Reborn提醒我生命也算是相關利益。這大概是擔心我被誰脅迫。
這确實是無可反駁的重大利益相關。但是我的命哪裡比得上和平重要。我說我是有原則的人。不知道Reborn相不相信,反正我信了。
反正也找不到生命的意義,為理想付出生命也算是我這個現實主義者最大的價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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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記得瓦利亞落腳地的名字,隻能看到差不多熟悉的建築物再提醒司機往哪裡走。加百羅涅家的豪車在我來回折騰的瞎指揮下終于到達目标酒店。
下車時侯我才有空看這個我借住了兩晚的酒店——之前完全是暈倒之後被帶進去,早上好不容易清醒着下來,又因為傷痛着急去醫院。
瓦利亞就算說是八年被雪藏沒有經費,但錢也不少啊。
迪諾非常有成熟男人的風範。
比如幫我拉開門,把我扶起來,把我扶到放下來的輪椅上然後推着我走。如果是Xanxus那個暴君在這,他隻會扽着我……不對,他衣服的領子粗暴地把我扔到輪椅上。也說不定他根本不會管這件事,全靠我自己身殘志堅……
“Passero。”迪諾突然開口。
“啊?”
我沒敢往後仰頭直接瞧他,我覺得我倆還沒有那麼熟,要給這位加百羅涅首領一些尊重。
“剛才你說的,對于Reborn為什麼問你加入彭格列的推測,似乎還少了一個合理的解釋。也許Reborn知道瓦利亞會被處理掉,所以來邀請你進入彭格列,與瓦利亞脫鈎。”
我心裡一驚,又有點在意料之内。也是,我畢竟隻是普通人,那些話糊弄高中生小孩還可以,糊弄一個傾家族培養起來的首領還是不太可能的。
我保持冷靜的态度反問:“那他為什麼默許瓦利亞昨天把我帶走?”
說不出話時候進攻就是最好的防禦。
“或許是因為九代目醒來之後決策改變了。”
防禦失敗。
我無話可說,迪諾于是乘勝追擊。“你對瓦利亞一直很有信心。”
我歎了一口氣。“我說了我是中立的立場,沒必要摻合進這些事。如果不認識的人就算了,認識的人如果能活着當然要活着了。”
綜合考慮一下,既然已經被懷疑了瓦利亞有後手和底牌,那幹脆轉移到自己身上好了。莫斯卡已經在雲之戰露過面,但是彭格列和其同盟不知道的Xanxus掌握了完整版莫斯卡的生産線并且還有庫存。
“所以你們昨天說到蘭奇亞……”
我打斷他:“不管說了什麼,結果才是最重要的吧。我能保證我在的時候瓦利亞還沒有異動。”
我進了電梯,迪諾沒有跟進來。我摸索着像倒車打輪一樣把輪椅調正,按了最頂層的按鈕。
迪諾此時沒有繼續保持在阿綱面前那副親切又可靠的大哥哥形象,看起來就真的像黑手黨首領了。
“Reborn叫我抱好Xanxus大腿,我總得有些價值。”我對他笑了一下,電梯門我們之間慢慢合上。“由同盟而壯大的,也會被同盟打敗。”
我不能把瓦利亞的底牌全部打出來,但是随便透一下風叫外人别亂打主意還是可以的。
順便賣賣慘,我這可是都為了自己不被做實驗到死啊。
在阿綱來之前,我也和迪諾确認了Reborn暗示我的意思。體内能量波動特殊,所以被要求配合實驗我肯定是逃不掉了。但是具體實驗待遇、時長什麼的大概還有操作空間。而既然九代目和門外顧問都不會嚴重處罰Xanxus,那我隻要抱好瓦利亞的大腿狐假虎威,唬住做實驗的那群人就行了。
大概做好了思想準備,電梯也到了頂層。我慢慢操控輪椅往自己熟悉的大廳走。
這還是我第一次意識清醒自己主動到這裡來,我深吸一口氣打開門——
瓦利亞還在,沒有飛回意大利造/反。但奇怪的就是這一群人除去在醫院的魯斯利亞怎麼幾乎都在啊??
列維聽到聲音回頭,見是我就批評:“你擅自出門!”
……什麼叫擅自,我早上和斯庫瓦羅說過了好嗎。不對啊我又不是俘虜我為什麼不能出門。
貝爾斜靠在沙發上沖我拖着長音喊:“好餓——王子的早飯呢?”
我看了大廳裡的鐘表,這都十點多馬上十一點。真叫人嫉妒,明明一起熬的夜,有人六點半被餓醒,有些人到中午才剛起床。
瑪蒙補充:“本來要叫餐廳送來,但看你現在這樣子,”我預感到他接下來說的肯定和錢有關,“瓦利亞支給你的醫藥費肯定不少,你做飯的話可以考慮減免你的債務。”
我(一種綠色植物)
我冷靜地操控輪椅往後退,“你們是起猛了吧,Passero還沒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