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彙本想謝她,但在被挾槊物理攻擊又被簾明精神攻擊的當下,她實在擺不出什麼好臉色。她不說話,徑直穿過隔扇門進了屋裡,晚月正坐在茶幾邊,手臂擱在桌上。
燈火把屋内照得暖融融,是安甯祥和的暗黃色,讓世界更模糊。栖川站在晚月身旁,天音坐在晚月對面看之前磷彙發來的表格,她手指沒動,明顯是看見了有用的情報。
“早知道就再謹慎點,關鍵時刻關鍵情報,在關鍵時間撞在一起了。”晚月頭疼地揉揉手臂,說,“要是這份表格早點來,或是挾槊晚點出現,都不會鬧成現在這樣。”
“磷彙來啦?快來這邊。”天音擡頭便望見她,勉強擠出個還算過得去的笑容向她伸手,“簾明沒跟你一起來?”
磷彙挨過去,站在茶幾邊,看見晚月青白色的手臂。挾槊在她和簾明面前現身時她就有了最壞的預想,看見這三人都活着,還是松了口氣。她說:“我也遇到挾槊了。”
栖川關切地問:“她對你沒做什麼吧?”
磷彙小聲說:“她把我的香囊打掉了。”
栖川錯愕道:“在簾明面前?”
磷彙沒回答,但三人都知道她的答案。晚月的手臂擱在桌上始終沒挪動,另一手撐着下巴說:“她怎麼你了?”
磷彙照着當時的情況說:“她救了我,罵了我。”
栖川若有所思,問:“簾明為什麼這麼讨厭魔族啊?”
“不知道。她家裡沒人因魔族而死,從小到大與魔族也甚少接觸,三代内沒有血海深仇。”天音說着,幫磷彙把頭發拂到耳後,“可能就是年紀小,中二期還沒過。别生氣了。”
“我沒生氣。我年紀大,不會因為這種事生氣。”磷彙吸了吸鼻子,擡眼看向晚月,“晚月前輩的手是怎麼回事?”
“扭了一下,問題不大。”晚月笑着略過這個話題,轉臉跟站在身側的栖川調笑,“噜噜還活着,擎華得樂死了。”
栖川低頭道:“蒙刹回消息,說她高興得昏過去了。”
挾槊此前說的那段目中無人的大話給磷彙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她差點就被那道電光打穿了,可見挾槊的話有幾分底氣。她小心地問:“挾槊出現,蒙刹長老會來嗎?”
“會啊。不僅她會來,擎華也會來。”栖川說得笃定,因為這是蒙刹的原話,“挾槊是自掘墳墓,青渌門守備嚴密,衆門生分散下去,将五裡以内都罩住了,蒼蠅都飛不出去。”
“挾槊,是不是特别厲害?”磷彙緊張得無所适從,她無意識摳着手,聲音虛浮地說,“我連她什麼時候出手都不知道,簾明把我拉開,我才知道她要殺我。她走了,那道法力卻好像還留在那裡,要是從那裡經過,就會被再次打中!”
“錯覺吧?”晚月蹙眉,“她哪有那麼厲害?”
磷彙像是不相信,天音牽着她的手說:“晚月剛才接了挾槊兩掌,毫發無傷,好好地站在我們面前呢。剛才她在書庫裡追着我那麼久,不還是沒成功弄死我?沒那麼恐怖。”
“真的?”磷彙畏畏縮縮地看着晚月,支吾着說,“剛才挾槊和我說,你們三個她都不放在眼裡,殺你們易如反掌。”
晚月像是忍不住般笑了出來,壓在桌案上的手驟然用力,千鈞的力道登時将那張小幾壓成齑粉。晚月揮手道:“搞笑,我是對上她之前扭了手,又不是被她打傷的。我沒生擒她是我狀态不好,狀态不好!她還敢在外面說吹噓自己?”
“好好說話,别随随便便動起手來吓着孩子。”天音抱緊磷彙,半開玩笑地說,“你弄壞了我們青渌門的桌子,可要原價照賠,不然我們全宗門的人都上外邊說你壞話去。”
“桌子而已,至于嗎。”晚月毫不謙遜,笑道,“幹完這票還怕賠不了你一張桌子?把挾槊抓回去蒙刹要給我錢,把噜噜救回去擎華要給我錢,賠你十張桌子都可以啊。”
“阿婆不會給錢的,她平時都不給我零花錢。”栖川認真地說,“她肯定會覺得我們抓挾槊不如她親自抓挾槊靠譜,而且她親手抓了挾槊,就不用給我們結算工資了。”
“她不給你零花錢,那你還幫她做事?”晚月覺得這人脾性是真的沒救,搖頭道,“沒事,擎華有錢,咱問她要去。”
天音頗為同意,支招道:“對對對,到時你就說是為了抓挾槊扭傷了手……不對,是扭折了手!叫她賠你醫藥費。”
晚月和天音看起來都很輕松,栖川不時接句話,磷彙也跟着笑起來。架在旁邊的燈罩裡籠着隻飛蟲,在燈焰裡撲騰幾下,燒成了轉瞬便熄滅的一點火光。
磷彙看見那抹短暫燃燒的火焰,不知怎麼又想到挾槊捏滅發間火焰的情景。但挾槊與那隻飛蟲不同,飛蟲在熱量裡點燃了自己,挾槊卻是用自身的溫度将火光壓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