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就是在栖川現在所在的辦公室拍的,用的好像是電腦的前置攝像頭,晚月坐得筆直,正經道:“大家好,最近天問宮重新裝修,我有些不習慣,但還是能保持一貫以來的工作效率。昨天在摸魚時,我偶然看到這個視頻。”
經過一番剪輯,晚月提到的視頻就接在後面,是一段凡間的餅幹廣告。這種巧克力夾心餅幹栖川也聽說過,因其獨特的宣傳方式獨步江湖,打敗無數競品。
此餅幹開創先河,廣告都在餅幹的吃法上着重筆墨,以一位名号響亮的籃球明星和一位不谙世事的小孩為主角,帶領觀衆探索此餅幹的玄妙吃法。視頻裡,小孩問坐在身邊的籃球明星:“你知道吃這個的方法嗎?”
籃球明星自然不會被這種小問題難倒,隻見其拿起面前的餅幹,回答道:“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
正當球星要把餅幹放進孩子手裡的牛奶杯時,那孩子将身一扭,将杯子拿開了。球星絲毫不慌,伸長手臂繞過孩子身後,将餅幹泡在了拿得遠遠的牛奶杯裡。
孩子玩心大起,拿着杯子跑遠了,說:“還能泡到嗎?”
球星又從桌上拿起一塊餅幹,擡手投籃般将餅幹投進杯中。兩人面上皆浮現出笑容,那孩子從杯中撈起餅幹,将餅幹吃下去了。球星阻止不得,大驚失色。
廣告就停在這裡,畫面一轉,晚月再次出現,以一種連栖川見都沒見過的嚴肅表情說:“大家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最後這個人要表現得這麼驚訝?我有三個猜想。”
晚月陡然從桌下撈出一塊白闆,栖川定睛看去,這人居然閑到把剛才的廣告一幀幀打印出來,貼在白闆上。晚月說:“其一,球星是個小氣的人,認為自己丢出去的餅幹該進自己的嘴巴,誰知小孩臉皮這麼厚,把餅幹吃了。”
“其二,這個就比較惡心。大家有沒有注意到,第一塊餅幹從桌上進了球星的嘴裡,這塊餅幹符合三項原則,扭了,舔了,也泡了,所以它是可以吃的。”晚月拿着鋼筆在照片間比劃,講解道,“而第二塊餅幹也是桌上拿的,和第一塊師出同門,都是要經過前兩道工序才能開始泡牛奶。視頻裡并沒有明說,那麼這塊餅幹,它被人舔過嗎?”
栖川眉頭一皺,視頻裡的晚月繼續說:“小孩拿着牛奶杯離開了桌子,不具備做案時間。而球星拿起第二塊餅幹和丢出餅幹之間經過剪輯,缺失了中間兩步的步驟。”
“作為廣告的主角,球星必須嚴格按照三項原則,簡而言之,”晚月深吸一口氣,高聲說,“小孩吃的餅幹是被球星舔過的!這樣一來,那個驚訝的表情也能說得通了!”
栖川往後縮了縮,晚月又道:“第三個猜想比前兩個更有意義,前面我也說了,廣告的重點是宣傳這個餅幹的吃法,所以就有了兩人之前的對話。那麼可以由此延伸出第三種可能性——如果球星沒有按照三項原則,僅是拿了一塊沒扭過也沒舔過的餅幹投進牛奶裡,直到小孩拿起餅幹吃掉了才如夢初醒,剛才這個吃法是不完整的。”
“這也能解釋那個表情的由來,而且比第二個猜想合理多了,畢竟對小演員來說,這可能會成為人生陰影。但,接下來就是我對導演組的疑問。”晚月面色一凜,厲聲說,“你們的餅幹是靠什麼被人熟知的?還不是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現在居然鬼迷心竅到在自家廣告裡破壞神聖的規則,無異于自毀招牌,寫出這個劇情的人是何居心?”
視頻中的晚月說得聲色俱厲,栖川趕緊關掉視頻,點開剛才那個不敢點開的《3》,試圖尋找避風港。
電腦好像也被晚月問傻了,加載許久視頻内容才漸漸浮現。這個視頻中的晚月顯然比上一個視頻平靜許多,隻是周圍燈光昏暗,叫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在晚月的沉默中,視頻就像卡住了一樣。栖川正要挪進度條,擎華的聲音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泡時間到!”
栖川驚得收回手,天音跟着舞動出場,跟着音樂和擎華合唱:“我要○泡我要○泡……”她帶着話筒扭到晚月旁邊,将話筒塞給晚月,“媽媽,什麼香香脆脆我們都愛?”
晚月無動于衷,擎華深深沉浸在歡樂的氛圍裡,坐到晚月身邊繼續發問:“什麼帶給全家營養健康?”
那話筒都要怼到晚月臉上,晚月接過話筒,反手就對着先湊過來的天音一通猛捶。擎華吓得不知所措,晚月把天音錘昏後拽住擺在房間正中的桌腿,那桌子是大理石質地,桌面上鋪着一層玻璃,擎華站在牆邊,晚月将那桌子砸到擎華身上,擎華無路可逃,玻璃桌面驟然粉碎。
晚月擦幹淨手上血迹,昂首闊步出了房間。待她走後,躺在一堆狼藉殘骸中的天音才敢睜開眼睛,她渾身是血,連走到攝像機前的力氣都沒有,隻好四肢着地爬過來。
攝像機放在桌上,她爬過來時已經拍不到她的身子,隻看見滿是傷痕的手從桌底伸上來,像舉起的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