挾槊失蹤初期,臨煞淵還維持着表面的和平。直到碧血閣傳出挾槊一萬歲壽宴低調籌辦的消息,賀禮都打包好準備郵寄到碧血閣的衆魔族才發覺其中蹊跷。
像魔族這樣長壽的生物,一般十年才慶祝一次生日,否則沒什麼紀念意義。偏偏挾槊不同,此人最大的特點就是看重排場,專等每年以收紅包收禮物為理由收保護費。
一向專橫的地頭蛇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改邪歸正,衆人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挾槊已經三年沒有出席過正式場合了。部分野心勃勃的魔族借機生事,帶兵圍困碧血閣,非要蒙刹給個說法。蒙刹好不容易從重重包圍中脫身,被叛賊一路圍追堵截,最後在黑煤山遇見了栖川。
“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我讓你來碧血閣上班,合力把那群反骨仔打回老家去了。”蒙刹将早飯端上餐桌,望着臨煞淵永遠不會明亮的天色說,“不必這麼急着從我手裡拿實權,你不是總嚷嚷着等挾槊回來就撂挑子嗎。”
“挾槊什麼時候回來,她是不是已經死了?”晚月拿碗當木魚敲,“都和九重阙打起來了,她還敢袖手旁觀啊?”
蒙刹好笑地看着她:“普天下能殺挾槊的人有幾個?”
“我怎麼知道,我跟她又不熟。”晚月嘀咕一句,心想着再探個虛實,便問,“你說,晚月和挾槊哪個更厲害?”
“我怎麼知道,我跟晚月又不熟。”蒙刹故意學她說話,頗為嫌棄地瞪她一眼,“你怎麼還想着這個人?”
“說一下都不行?”晚月不高興地抹開那張被血污和髒水浸泡過的供詞,撐着下巴思考道,“地下的那些人都是百斬堂的門客,百斬堂?這名字聽起來怪耳熟的。”
“百斬堂在碧血閣以西百裡外的地界,那地方魚龍混雜,最近可不太平。”蒙刹見她決心調查,臉上微露出幾分贊賞,“你以前對刺客不問來處,如今倒是上心不少。”
“我想起來了,百斬堂不就是電視上那個跑堂的嘛!他可是盜聖!”晚月一拍桌子,煞有其事地說,“看來我們這次去百斬堂要少帶點盤纏,一不小心就會被偷走的。”
“前段時間埋伏在那邊的暗樁上報,定居于那邊的人數增長不少。”蒙刹說,“許多年輕魔族、人界修士,甚至是九重阙的末流神仙,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在那裡聚集。”
“說不定是那裡開了新樓盤……等一下,你居然還有下屬?”晚月驚訝道,“我以為我們早就衆叛親離了。”
蒙刹不屑道:“破船還有三千釘呢,碧血閣是巨輪。”
“泰坦尼克号也是巨輪,還不是下水沒多久就沉了。”晚月翻個白眼,認真提議道,“去百斬堂準備必須完善些,那間客棧是出了名的吵,我覺得帶幾副耳塞很有必要。”
蒙刹一票否決了晚月的提案,事實證明,晚月才是對的人。十天後正是八月十五,蒙刹和晚月一番喬裝,按計劃行事。百斬堂位于臨煞淵最繁華的地段,不同于九重阙的秩序井然,臨煞淵每一處都洋溢着無拘無束的氣息。
疾馳而過的帶閃光燈摩托車,五顔六色發着光的閃亮招牌,每間商鋪不用進門就能聽到的震耳欲聾的音樂,無不昭示着臨煞淵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的熱情和歡迎。
蒙刹跟着晚月跨過百斬堂的大門的時候,耳鳴聲還在腦中萦繞着不肯散去。晚月剛被一輛摩托車撞倒,身形還搖晃着,趴在櫃台上拿出提前僞造的身份證明。
守門保安打量晚月一陣,眼中的困惑逐漸轉化成了敬意:“都半身不遂了還帶家裡的老人出來玩,真孝順哪。”
“我沒有半身不遂,我隻是腿有點疼。”晚月艱難地站直來,當着保安的面做了個後空翻,“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保安指着蒙刹道:“你可以進,她不行。”
蒙刹挺直腰杆質問:“為什麼?”
“婆婆你這個年紀,稍微一點磕磕碰碰就能要了你的命。”保安一攤手,無奈道,“萬一您在裡面因為點什麼小事人沒了,我們店就是死過人的店,誰還敢來光顧?”
晚月和蒙刹對視一眼,經過這幾日的精心籌備,兩人早就想好了無數種應對方式。晚月按照劇本甩袖呵斥道:“有眼無珠,看不出來她這是染的奶奶灰嗎?”
蒙刹也不心虛,掏出刀來在保安面前耍了幾下,刀光堪堪擦過保安面前的櫃台,在圍觀群衆的心驚膽戰下收了刀。晚月立刻接上:“你看看,老年人能有這樣的身手?”
還好蒙刹老當益壯,保安被那陣寒光吓得不輕,草草檢查了這兩人的身份證件就放她們進去了。蒙刹剛提出這樣擺脫保安追查時,晚月還覺得太過張揚,引人注目。但掀開簾子走到百斬堂内部時,晚月才知道自己錯了。
之前在人界看到那一屋子的紅傘傘時,晚月就已經被臨煞淵的民風震撼到,如今再看百斬堂内衆人的裝束,即使晚月早就做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有一瞬間的吃驚。
仿佛是畫家在廳内打翻了顔料桶,将人卷入豔麗色彩的海洋。長發是毫不吝啬的一潑而下,短發是極盡巧思的簡約色塊,直發是幹脆利落的線條,卷發是精心繪制的波紋。天花闆上的暗紅燈光照下來,影響了地上每人各不相同的發色,卻又達成一種詭異的平衡,意料之外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