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語不驚人死不休,成功讓成蹊把自己摔進了藥廬。
躺床上吊着腿的時候成蹊的内心是平靜的,甚至有點解脫。在謝絕了景霄寒,容纓等一衆人士的探望後,成蹊躺在床上癱成一條安詳的鹹魚。
宿字班他是一刻也不能呆了,倆主角和他必須走一個,要不還是等醫仙回來了求求他把自己收了當個藥童吧,好歹還能學點技術傍身,萬一以後流落街頭了能讨口飯吃。
成蹊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每日都在裝死,隻要燕清光過來一催,他便抱着被子虛弱道,“小師兄,我腿好疼,怕是還要再休養休養。”或者“小師兄我頭好疼,怕是受了内傷,還要再休養休養。”
如此種種,十分賴皮。
燕清光拿他毫無辦法,師尊又不在家,便隻能和成蹊約法三章,躺可以,課業還是要照做的,最多還有一月師尊便要回來,在師尊回來前一定要回去上課。成蹊欣然接受,每日睡到自然醒,翻看翻看典籍靈文,反正打死不出門。
沒事就給李景紮辮子,從麻花辮升級到包包頭,在難度升級到讓李景絕望的雙環髻的時候,總算有人發現某位崴腳人士休養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于是某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有人不請自來,踩着禁制翻了藥廬的牆。
“出去玩嗎?今日有燈會。”
許久不見的沈星河扒着窗戶做賊一樣探頭探腦,雅正端方的家教大概被他丢進了狗肚子裡。
成蹊正在桌子邊給李景編頭發,窗戶打開時差點把他吓死,一股腦将李景同梳子一齊塞進袖籠裡,心跳還未平複便見沈星河背後又探出個鬼鬼祟祟的腦袋。
“今日考試容兄得了魁首,一起去慶祝一下嘛。”白衡笙露出小半張臉。
“我請客哦。”葉淮安手裡提着把折扇,以扇骨抵開窗戶,站在那倆人身後沖着成蹊眨眼,而他身後則是雙手環胸,一身黑袍常服的容纓。
成蹊看看外頭漆黑的夜色,再看看隔壁小師兄熄燈的房間,良久,套上常服,撸起袖子就爬窗,“走走走!好兄弟拉我一個!”
“一個月不出門虧你呆的住!”三個少年大手一揮,成蹊被連拉帶拽的從窗戶拎出去。五個人鬼鬼祟祟繞過所有巡查,拿陣術撬開學宮禁制,一溜煙跑下山去。
“今日靈霄節,神君生辰,連三重天都會點上一晚上的燈!學宮明天起休沐三天,今晚就是夜不歸宿都沒人能發現!”
“發現了會怎麼樣?”
“也就抄書罰跪掃大街呗,連掃三個月!”
少年們都穿了華麗的常服,衣上流光閃爍,發尾搖晃,連頭飾都金光閃閃,像群招搖的小孔雀。成蹊看看自己随手套上的衣裳,再看看旁邊一身樸素,正仰頭看燈的容纓,沉思……
不行!這麼漂亮的主角怎麼可以樸素!簡直暴殄天物!
他拉住容纓的胳膊,一把将人拽進成衣鋪裡。
“走!陪我換身衣服!”
容纓眉頭一皺就要拒絕,結果被另外三個湊熱鬧的一股腦推進去。
“快換!快換!媽的我方才看見應翎那群人了,啧,帶着女修招搖過市,我們幾個長這麼标志一定要比過他們!”葉淮安握拳,憤憤不平。
“怎麼?碰到仇人了?”成蹊探頭。
“今兒個擂台賽,他被那人偷襲從台上踹下去了,丢了天大的醜,正想着怎麼報複呢。”沈星河舉着兩件衣服比了比,俱不滿意,“店家,換最貴的來!”
“要是技不如人也就算了,問題是我要赢了。”葉淮安氣到磨牙,“應翎這個卑鄙小人!”
“沒事,他不也被容纓兄兩招丢下擂台了嗎?摔的可比你狠多了。”白蘅笙拿着幾根發帶試顔色,“這個襯!店家把這個包起來!”
容纓被一群人按在小房間裡擺弄,眼白快翻到天上去。成蹊在店裡翻翻找找,忽的看見條彤紅的袍子,暗金繡線封邊,朱雀紋隐隐遊動,熱烈鮮活。
成蹊一錘定音,“這個!就換這個!”
事實證明成蹊的眼光還是相當不錯,容纓衣服換上後,空氣都靜谧三秒,最後得到所有人一緻認可。
“俊!”
五個小郎君從成衣鋪子出來,頓時街頭都亮了起來,行人莫不回首,滿街琳琅滿目,成蹊卻盯着幾個小食淌口水,他已經太久沒有吃過正常食物了。但想想自己這垃圾體質,隻能算了。
容纓忽地抛給成蹊個瓶子,手忙腳亂接住,低頭看,花苞狀,食指長。
“玉露,這一瓶子至少能讓你今晚喜歡什麼随便吃。”
神霄玉露,這玩意兒是三重天特産,很貴,很少,也就給三重天教養弟子的靈山會有點餘量。專門用以滋養靈脈,清理濁息的神藥,對于容纓這種天生根骨絕佳并沒有什麼用,但對某個不能沾半點葷腥的小可憐來說,簡直天賜良藥。
至少吃了凡食不用擔心會疼。
就是這市面上萬金難買的東西,當成個健胃消食片實在有些暴殄天物。
成蹊正感動呢,就有人湊上來尋晦氣。
“呵,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人群中忽地穿出一句刺耳的嘲弄。
成蹊擡眼,便見長街對面,一群少年聚集,具是一身華貴,一看便是仙家子弟,最中央那少年一身燦金,表情鄙夷。
“應翎你在狗叫什麼?”葉淮安展開扇面,冷笑,“是今兒個白日裡土沒吃夠,晚上還想啃磚頭?”
“應翎?”成蹊以眼神示意。
白衡笙點頭,“滄海明月樓的少主,很小氣,睚眦必報,嘴裡不幹不淨的,白日裡被容兄扔地上啃了一嘴泥,現在應該是想找場子呢。”
“怎麼找?”成蹊問,“當街對罵?還是當街對打?會被巡邏仙官抓走的吧?”
“不用那麼危險。”白衡笙搖頭,“可以直接去鬥雲台。”
鬥雲台,每年靈霄節固定節目。城主拿出個彩頭,置于雲台之上,長街上所有人都可以去拿,就是個一打多的擂台,不過禁用仙術,講究點到為止,摘花期間不能落地,率先取下彩頭的獲勝。
遠處忽地傳來鼓瑟聲,成蹊尋聲望去,便見一艘造型奇特的靈舟從街頭一側緩緩飛來,雲霧缭繞,雲台上仙人扮相的青年在舞劍,華麗的衣飾上墜了千萬枚金片,旋身間若飛濺雨露,發出泠泠脆響。
街頭巷尾莫不歡呼。
“神君!”
“神君庇佑!天下太平!”
“哇,快看!那是今年的雲台彩頭!”
靈舟之上,仙人扮相的青年手執一葉如半透明昙花般的花朵,将其置于以垂絲懸空的琉璃盞上,花瓣輕晃,綻開琉璃般的幻影。
“今夜雲台彩頭,百葉青檀花。”
一聲清響,和葉淮安吵成烏眼雞的應翎立刻投身而上,前去搶奪,“百葉青檀為證!誰輸了誰叫一聲爹!”
葉淮安把大袖一丢,讓他們幫忙拿住,撸起袖子就沖上去,“我今晚一定要讓他叫爹!一定!”
一時燈火搖晃,他們踩着燈籠飛上去打了起來,懸絲之上的花朵不住搖晃,在人掌心裡輾轉騰挪。葉淮安還是有兩下東西的,與應翎有來有往,隐站上風。不過轉頭應翎身後那幫跟班便加入戰局,不講武德的圍毆,白衡笙和沈星河見狀皺眉,也沖上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