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明面上其實跟大皇子沒什麼關系,但是沈中天對沈辰的懷疑隻增不減。
這位帝王在位快二十年,行事作風都是标準的帝王風範——在後宮不會偏愛任何宮妃,也不會冷落任何宮妃,對誰都有情,卻又最是薄情。他陷在權力鬥争中實在太久太久了,當年沈辰的與世無争、與人為善真的喚起了他不曾有過的、發自内心的父愛。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對這個大兒子逢年過節、變天換季時的噓寒問暖都是最真誠的,從來不是簡單的客套寒暄,是一位父親對兒子能健康成長的期盼和祝願。
但是在五年前,這一切都被打破了。沈中天是知道沈辰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兩人感情很好。五年前沈辰剛及冠不久,凱旋時沈中天本打算在慶功宴上把兩家的婚給定了,可沈辰卻一口否認他同那姑娘的情誼,變得他不太敢認了。
現在的大皇子雷厲風行、虛與委蛇,在各種真真假假的社交中得心應手如魚得水,心機城府簡直比其他諸位皇子加起來都深。沈中天失去了身為人父最後一抹真情實感。
陸瑾還是說證據不足無法判斷。
“子瑜。”臨走前,沈中天叫住了他,遞了一塊金色令牌過去,音色十分沉郁,“如若大皇子有異變,大理寺可格殺勿論。”
令牌上面用行書刻着一個“免”字。無論是殺皇子還是天子,結果都是要誅九族,但沈中天給了他免死金牌。
陸瑾怔愣片刻,雙手接過:“謝皇上。”
陸瑾一家人對皇帝是不用跪拜的,這點主要得益于陸瑾家中幾代人為大永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先帝特意頒布诏令說陸氏子弟世世代代免行跪拜禮。如今沈中天又給了免死金牌。
出了皇宮已經接近午時,陸瑾面色沉沉。皇上現在連禁衛軍都不能全然信任了,迫不得已把守衛江山的職責托給了大理寺。大皇子究竟做了什麼?
馬車飛馳,直奔世子府。陸瑾下了車一邊大步流星地往院裡走,一邊問道:“溫先生呢?”
管家答:“今晨一早便出去了。”
“出去了?”陸瑾有些詫異,“還是今晨?”
管家點頭。
陸瑾撇了撇嘴角,心裡悶悶的,剛準備出門找,就聽到管家補充道:“今晨卯時初溫先生便起了,問殿下何時歸。”
陸瑾一下子不悶了,興緻勃勃地說:“他問我?你怎麼答的?他什麼反應?”
“最初溫先生情緒不高,我說您午時歸,他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看吧!不光我在宮裡念着他,他也想我了!石頭被捂熱了!陸瑾原地開屏,兩步路走出了兩米八的氣場。
他換下了宮服,水都沒喝一口就又乘了馬車去了餐館——溫楚舉目無親,但凡出了世子府能去的也就隻剩餐館了。
到了午時,餐館也便忙了起來。到現在這種餐館能打聽到的信息實在少之又少,除了能實時共享到京城的各種小道消息之外沒什麼别的用處,但也許是因為服務方式新穎且童叟無欺,意外地掙錢。蘇淩知人善任挑了許多有經營天賦的人管理餐館,自己跟碧晴躲在後院坐着收錢。
既趕上了飯點,溫楚也就喝上了羊骨濃湯。這是這家餐館的招牌,每天供不應求。肉質滑嫩勁道,濃湯鮮香四溢。廚師還用了特殊的去腥手法,整碗湯喝下去嘗不出半點腥味。
溫楚還沒剛喝兩口,後院門就被大力推開,接着一道影子閃過,溫楚身上立刻挂了個人。
溫楚:“……”
陸瑾坐在溫楚旁邊的椅子上,整個人趴在溫楚懷裡,溫楚手一抖差點把湯碗給撂了。
他無奈地拍了拍陸瑾的背:“怎麼了這是?受什麼委屈了?”
這可就撞上陸瑾的專業了。陸瑾耷拉着眼尾,抿了抿嘴角沒說話。
“……”溫楚把他扶起來,“沒讓你吃東西還是沒讓你喝水?”
陸瑾委屈巴拉地說:“不給吃也不給喝。”
這話若是沈中天跟禦膳房聽到了得吐血。
這招在溫楚這兒用了太多次,溫楚早就看穿了:“你先坐好,我給你盛碗湯去。”
陸瑾乖乖坐好,拿起溫楚的勺子端了溫楚的碗:“美人你真好,知道我餓着還提前幫我把湯放溫了。”
溫楚:“……”
你才是那個不給吃不給喝的人。
鍋碗就在旁邊,再盛一碗不過是伸伸手的功夫,但陸瑾就是想搶溫楚的喝,說溫楚的湯冷熱剛剛好,更好喝一些。
溫楚把這種迷惑行為歸于小孩子那種“别人碗裡的最香”心理。
其實陸瑾也沒多餓,但已經很久沒合眼了,跟皇帝密談一天一夜,那根弦一刻也不敢松,累是真的累。他喝完溫楚特意揀的小碗量之後甚至沒回碗,就窩在椅子裡不想動了。
溫楚這才真的有些擔心,眉頭輕輕蹙了蹙:“到底怎麼回事?你進宮都幹了什麼?”
“沒什麼。”陸瑾有些昏昏欲睡,按了按眉心,眼都沒睜,“就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