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祯像是看傻子一樣看馬将軍:“南邊如今正是戰亂,怎麼會往那個方向逃?”說罷他自己也是一頓,略一思忖後補充道,“北邊和西邊别去了,帶着人往東邊走。”
“這又是為何?”馬将軍驚訝。
“京城北邊多山地,世子妃有孕,此路多有不便;出京向西的話,西邊多是苦寒之地,若是順利到了西邊,那裡的水土不利于居住。最好的路線,是向東走。”
魏祯的分析條條在理,他思考得越細緻,楚渺渺的心就越沉,最後,幹脆沉到了谷底。
初荷目露驚惶之色,詫然地看向楚渺渺。
楚渺渺忍不住苦笑。論謀劃,她根本比不過魏祯。魏祯此前并不知道兄嫂逃亡的具體方向,但憑他這般推理,兄嫂被捕不過是時間問題。
她還想着至少要保存兄嫂的性命,如今看來,完全是癡人說夢了。
馬将軍得了令,立即帶人退下,也按照魏祯的吩咐叫人去尋大夫來,他自己則是點了人馬,準備親自向東追緝。
房門又一次被關上,将嘈嘈雨聲阻隔在外。室内隻楚留下了渺渺與魏祯二人。
“你既知道了兄嫂的去處,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聊的呢?”
楚渺渺長歎一聲,單薄的身影中透出濃濃的無力感。她昂首看向對面的魏祯,目光中滿是絕望。此時的她,已然是心如死灰了。
“我們的未來。”
魏祯的目光堅毅,他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說一件一定會發生的事情。那種自信,那種淡定,讓楚渺渺忍不住笑出聲來,仿佛是聽見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魏祯。”楚渺渺雖是笑着,但眼角噙着的淚花在昏暗的燈光中微微閃爍,“你清醒一點吧!我們之間……”她幾乎是哽咽着,“沒有未來!從一開始就沒有未來!”
“你為什麼總是不信我?”魏祯的口吻聽起來很受傷。
“那是謀反罪啊!”楚渺渺聲調陡然提高,“你知道謀反罪吧!”
楚渺渺指着自己:“我,叛臣之女,階下之囚,聖人隻要想他随時可以拿我祭旗。”緊接着,她又指向魏祯,“你,一國儲君,聖人心腹。”
她明明是笑着,但淚水卻從眼角滑落:“未來在哪兒?在你的夢裡嗎?”
魏祯很想替她拭去淚水,但他的手指還未觸碰到她,就被她躲了過去。雖然楚渺渺對他們的未來沒有信心,但他卻堅持己見:“我們的未來絕不在夢裡。”
“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固執!”
魏祯這般的堅持讓楚渺渺再承受不住,她的理智近乎崩潰:“這個時候就應該和我劃清界限不是嗎?為什麼還要來找我!為什麼還要和我講這些話!你這樣做就不怕聖人惱了你嗎?你才恢複太子之位沒多久,你現在這種行為和作死有什麼區别!魏祯,你真的要清醒一點啊!”
這些,全部都是楚渺渺的肺腑之言。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伴随着淚水而出。
魏祯看着楚渺渺幾乎是将這些話哭吼出來,從一字一句中他所聽見的都是楚渺渺對他的關心。她擔心他與叛臣之女走得太近,惹惱了聖人,斷送了他的前程。
在魏祯看來,楚渺渺此時若想脫困,能倚靠的隻有他的力量。如果他是楚渺渺,他絕不會放棄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哪怕是逢場作戲、哪怕是虛情假意。但是楚渺渺卻選擇了相反的道路,她拒絕了他,推開了他,一切舉動隻是出于對他的擔心。
魏祯孤獨了太久,被他血脈相連的家人利用了太久,即便是聖人對他也是利用多于親情。惟有楚渺渺出現後,他心底的孤獨在慢慢地消散。
楚渺渺是珍貴的,是不可代替的。
魏祯不語,隻是伸出雙臂将掩面哭泣的楚渺渺擁入懷中。楚渺渺意識到後想要逃離,卻被魏祯死死扣住。
一天沒吃過東西,又大哭了好幾場的楚渺渺掙紮了幾下就沒了力氣,更何況白日裡被磕傷的腦袋随着激動的情緒和較大幅度的動作又開始變得昏昏沉沉。她沒法,隻好任憑自己倚在魏祯的胸膛上,任憑他擁着自己。
魏祯眸中盡是憐惜,溫柔輕撫着楚渺渺安慰她:“渺渺,别怕,我會保護你。你不要擔心,你隻需要堅信我們會成婚就夠了。”
魏祯的話,讓楚渺渺的心痛得更厲害了。
被人這樣堅定地選擇,是她生命中從未有過的體驗。無論她怎麼躲避,這個人都在她的身邊,語言也好,行動也好,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
“我會選擇你。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選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