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慶賀皇後娘娘生辰,聖人遍邀親貴重臣,在清元殿内舉行了極為盛大的宴會。絲竹管弦之盛,輕歌曼舞之美,觥籌交錯之樂,好一派快活景象!
聖人舉杯飲酒,眼含笑意地看向身旁的皇後,卻見皇後目光閃閃,像是找什麼人。
聖人見狀,趁衆人目光都集中在樂師舞姬身上時,俯身湊近她耳邊問道:“瞧什麼呢。”
皇後有些失落地撇撇嘴:“阿祾沒來。”
聖人失笑:“阿祾不是出遠門了嗎?”
“那她都出去好久了,竟然連我的生辰都不趕回來。”
皇後似乎對此事頗為介意,聖人笑着哄道:“那她回來以後咱們好好教訓她,誰讓她不把你的生辰放在心上。”
“那、那也不用。”一說要訓斥魏祾,皇後連忙拒絕,“讓她多進宮陪我玩幾天就好啦。”
掃視了一圈清元殿後,皇後問向聖人:“今天怎麼沒見到阿祯?”
聖人神色一凝,随即回說:“他有點事,今日不方便來。”
邺郡公獻上有毒點心一事,聖人沒和皇後提過一言半語。
他知道幾個孩子中,皇後最喜歡魏祯,要是她知道魏祯的親生父母想要謀害她,不知該有多傷心。
畢竟皇後腹中之子會是魏祯最大的威脅,哪怕魏祯曾經曆過類似事件甚至親自找出下毒之人,但聖人也不敢确定已經名正言順成為太子的他與此事無半點幹系。
時過境遷,世殊時異,誰能保證在巨大利益的誘惑下,人的本心不會發生變化呢?
魏祯,他變了嗎?他會變嗎?
*
宴會之上,衆人皆是笑容滿面,不過肅王還是注意到了聖人神色的變化。
方才肅王見聖人還同皇後有說有笑,此時面上卻籠了一層陰霾。瞧着這一幕,在背後針對魏祯策劃了這一切的肅王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聖人一向将那傻皇後視為珍寶,魏祯的親生父母犯下這等罪行,他自然也會懷疑魏祯有沒有參與此事。
雖然聖人現在隻是将魏祯禁足在東宮内,沒有正式降下處罰,但懷疑的種子一旦在聖人心裡生根,那他與魏祯之間必然會産生裂痕。而裂痕,會随着種子的發芽而逐漸擴大,直至不可修複的地步,那時魏祯将會徹底失去居于東宮的資格!
一想到這些,肅王就興奮不已,感到熱血沸騰,好像東宮于他來說已在觸手可及的範圍内。
至于懷王?
肅王從鼻子裡輕哼了一聲,極為不屑。
一個讓女人哄得團團轉的傻子憑什麼和他争奪儲位?那傻子還以為聖人器重他所以派他出去巡鹽,到時候若能完完整整的回來,都算他運氣好。
曆來觸動衆人利益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
肅王的笑容中多了幾分陰險的意味。
*
經過楚渺渺再訪東宮一事,魏祯發現自己之前對楚渺渺的判斷發生了一點偏差。
他一直覺得楚渺渺是屬于犟中帶慫的性格,隻要抓住她的小辮子,她哪怕不服氣也會低下頭去,乖乖聽話。所謂“貌恭而心不服”者,便是如此。
然而他兩次被禁足東宮,陷入低谷中時,楚渺渺卻絲毫不吝啬地表現出她的善意。
其實自從他挑明身份後,每每二人相處時,楚渺渺都刻意守着規矩,不曾有半分的逾矩。仿佛去年春天,在平州城大街上,當着衆目睽睽要強搶他回家成親的另有其人似的。
而如今見他勢弱,陷于被聖人懷疑的險境之中,她反而少了顧忌,拉進了與他的距離。
那隻手,柔軟而有力。雖隻是在魏祯的手背上輕覆了一下,卻讓他感受到了楚渺渺對他的憐惜和試圖安慰他的心意。
自入京以來,在這深宮中飽常算計與孤獨的魏祯,怎麼能不為這一個小小的舉動而欣喜呢?
這樣微不足道的舉動,卻是切切實實讓他知道了他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現在,有一個憐惜他的人願意陪伴在他的身邊。
這叫他怎麼放手?他又如何能放手呢?
“……輕點。”
楚渺渺面頰微紅,舉起二人緊緊牽在一起的手在魏祯眼前晃了晃,語氣中多了幾分嗔怪:“我沒長翅膀也不會飛,不用抓那麼緊。”
因為楚渺渺是從宴會上偷溜出來的,故而不能停留太久。不過楚渺渺好容易進了東宮,見魏祯被禁足還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心中隻惱恨自己瞎擔心。好在魏祯狀态尚可,她也暗松了一口氣,期盼事情能有轉圜的餘地。
确認過魏祯暫時無事,也沒有要交代她去做的事情,楚渺渺就準備返回宴會好好欣賞歌舞享用美食了。
沒想到魏祯說什麼也不放手,一路牽着她走到了她翻牆進來的地點。
這一路上,魏祯雖然沒有讓家令等宮人跟随,但因為沒有刻意隐藏身形,遇見了好幾個向他們屈身行禮的宮人。
楚渺渺幹笑了兩聲,不自然地想要收回手去和魏祯保持距離,魏祯倒是坦然得很,不僅不放手,反而還握得更緊了。
好容易到了牆根底下,楚渺渺長舒一氣,心說這下該松手了吧,不想似乎神遊天外的魏祯握得更用力了。
那一瞬間,疼得直皺眉的楚渺渺都想好去找個骨科大夫看看了。
這才回過神來的魏祯見楚渺渺确實挺疼的,忙卸了力勁,卻也沒就此放開,隻輕輕拉着她的手,溫聲囑咐道:“你出去以後,該如何就如何,不必為我憂心,這件事很快就會結束的。”